高溫干旱最后一天，邊城又往空中放起了孔明燈。

竹生一張張回收孔明燈里的紙條。

“早些時候，邊城還有組織商隊外出交換物資。現在外面太熱，風沙太大，商隊也停了。”

“從商隊最后一次出行反饋回來的信息看，中原現在除了邊城，應該不剩其他可住人的地方。”

“連去江南的商隊都停了？”謝老爺插話問。

鬼市跟中原互動頻繁，兩邊合力，又把連通中原跟江南的橋給修了起來。

新修的是一座鋼筋吊橋，圖紙還是系統出品，質量杠杠的，抗震能力比原來那座強多了，至少不用擔心再被地動晃斷。

燕月原本在江南跑商的商隊，主要就是由邊城窯工組成，商隊現在經常兩頭往返，還順帶在邊城跟鬼市之間沿線修起了土路，中間散布著補給點。

比起燕月最初從江南北上的時候，這條路已經好走太多。

他們本來以為這條商路能堅持活躍到高溫干旱災難期結束，沒想到也停了。

“沒辦法，出了邊城范圍，太陽底下根本沒法站人。從別處逃難來邊城的百姓說，有同伴正午出了駐地出去探路一直沒回來，再找著的時候，人都已經變成干尸了。”

“不過邊城跟鬼市百姓暫時不缺什么，就算停了通商，最多也只是物資種類變得單調些。”

沈霜讀著邊城百姓送來的紙條。

紙條里仍稱她為“神女”，寫的還是一些祝福祈愿的話，沒怎么提要物資的事兒。

倒是有求好運，求姻緣，還有求子的，看得沈霜跟員工們哭笑不得。

從這里也能看出來，邊城百姓的日子，過得不錯。

燕月送的新熱氣球送來后，員工們都跑過邊城，主要是去進貨送貨，還有查看立體種植園，對邊城現狀還比較了解。

“現在邊城可大了，附近只要稍微涼快一點，有水源的地方，都被稱作邊城，挨挨擠擠的，全住滿了人。”

“我懷疑啊，全中原的百姓都聚到邊城來了。”

員工們聚在水潭邊說笑，享受難得的寧靜時光。

過了今晚，沈霜就要接收現代位面的新任務，又要忙活很長時間才能像這樣悠閑了。

夜空下，謝臨風看著沈霜的笑顏，覺得她好看得像是在發光。

這一刻，他下定了決心——

趕在任務刷新之前，跟她好好談談……那個懸而未決的問題。

.

所有人各自回房后，他就溜溜達達，來到沈霜房間的窗戶外面。

屋內，沈霜陷在現代位面進貨的彈簧床墊上，擁著邊城出產的提花棉被，睡得正香。

【謝少爺，又睡不著？】

虛擬光屏像塊窗簾布一樣堵在窗口，把屋內景象遮得嚴嚴實實。

【睡不著找你爹去，跑來鬧我家宿主干啥？】

“……我找霜霜，又跟你有什么關系？”

【我家宿主是網購系統的寶貴合作伙伴之一，我要堅守崗位，防止有人對她圖謀不軌啊】

“我怎么可能對她圖謀不軌，我們關系可好了，你別擋著，我看看她睡了沒……”

【她睡了，有事留言】

“那我明天再來。”

一天沒弄清楚沈霜對他，對燕九的想法，謝臨風心里就一天不能安生。

前段時間團隊陷在北境，環境太惡劣，工作太繁重，他才沒有著急刨根問底。

好不容易，任務告一段落，感情問題也該解決解決了。

【你有什么話非得當面說不可？】

自從把系統從趙賈的攻擊下撈出來，謝臨風跟系統的關系無形中又親近了一點。

反正也睡不著，謝臨風干脆挨著窗臺坐下，對著虛擬光屏傾訴。

“從回到營地至今，我倆就一直沒有機會獨處，我好不容易逮著機會，當然要跟她聊個明白，她是不是聽到我表白了，是不是本來打算回應我……”

【她不會回應你的】

謝臨風沒有注意到，虛擬光屏上的字幕，悄然換成了另一種字體。

“你怎么知道？她那天特意問起我對婚姻嫁娶之事的看法，不就是想試探我的意思。”

只不過他嘴快，沒讓她說完。

對于這事，他悔得腸子都青了。

要是再來一次，他一定把嘴閉得比蚌殼還緊，等她把話說完再插嘴。

【她已經忘記你的表白了】

“哈？怎么可能？這么重要的事都能忘？”

【因為我刪除了她的這段記憶】

他猛然抬頭，看向虛擬光屏背后的系統辦公室。

里面原本活躍的藍色光點，不知道什么時候，變成了一個發光的紅色圓球。

那圓球上半部分還打著一個黑色領結，戴著墨鏡，看著拽拽的。

“……你不是統兄。”

【主系統不是統？】

“你，你對霜霜做了什么？”

他在外面跟系統聊了這么久，沈霜睡得再熟，也不可能絲毫沒有察覺。

只能是眼前這神通廣大的主系統，對她做了什么手腳。

【你應該聽說過，記憶清洗術】

“什么？”

謝臨風一驚。

“那玩意兒不是會把人變成傻子嗎？你怎么能對她用這個——”

【她是半數據體，接受部分記憶清洗大腦不會有損傷……只要你配合】

跟謝臨風表白有關的兩段記憶，一次在現代位面，她公寓的被窩里，另一段在熱氣球上。

兩個場景里，都只有他們兩個人在場。

主系統的意思是，沈霜那邊已經沒有了這兩段記憶，只要謝臨風對這事兒也絕口不提，那就相當于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謝臨風沒有表過白，沈霜也沒有糾結過要不要回應他。

“你憑什么擅自編輯她的記憶？”

【因為沈霜是網購系統的寶貴合作伙伴之一，我不希望她被感情瑣事困擾，而是把心思放在銷量跟任務上】

【她平時做任務，跟其他宿主競爭，經常要面臨生死危機，你也不希望她為了你分神吧？】

【要成為某人心目中最重要的存在，未必要以戀人身份啊】

主系統一邊給謝臨風做話療，同時內心咆哮——

他們以為，它對這幫人類的戀愛煩惱很感興趣？

這么大費周章，又是來開解謝臨風，又是小心翼翼編輯沈霜的記憶，還不是因為那該死的配偶技能增益設定！

謝臨風有一項要命的技能：網購系統程序破解。

他沒有綁定網購系統，它又沒法抹殺他。

萬一謝臨風跟沈霜成了事，主系統是絕對不能容忍有宿主掌握這項技能的，到頭來只能滅了沈霜，消除威脅。

抹殺沈霜吧，它又舍不得。

這位業務能力過強，業績比起同行遙遙領先，任務進度還比別人快一大截。

它也不是完全在胡謅，沈霜確實已經成為了網購系統的寶貴合作伙伴之一。沒有非抹殺不可的理由，主系統不會隨意放棄她。

“誒，外面是……誰……在說話……”

沈霜捂著腦袋從床上坐起來。

主系統隨意在工作臺上按了幾下，她來不及看清窗外的情形，又軟軟倒下。

謝臨風見狀，只覺毛骨悚然。

他又想起王二的慘狀。

這一幕再次提醒他，主系統是真的有能力對宿主生殺予奪。

現在這么費盡心思，純粹是覺得沈霜對它還有用處而已。

“我知道了。”

他硬生生地把其他質問的話憋了回去。

“那就當……什么都沒有發生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