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人敢真的接下懸賞單，但誰也不敢保證不會有人趁亂動手。”

侍者看了看四周，繼續(xù)小聲說，

“所以……那地方暫時被改造成老爺子的臨時休息室了，我們只好將全部‘貨物’轉(zhuǎn)移。”

“修女長靴”冷哼一聲，顯然不滿意這草率的安排。

瑪雷則若無其事地把銘牌重新收好，輕描淡寫地開口：“嗯，辛苦你們了。”

侍者連忙點頭哈腰：“不敢不敢，閣下請入內(nèi)。”

大尾巴狼瑪雷大搖大擺，帶著“修女長靴”走入“黑井”。

一如后者所言，這里徹底化作一座奢靡的殿堂，裝修比蘭斯洛特家有過之而無不及。

也不知道是不是背后助資家族的攀比心在作祟。

“修女長靴”對這里顯然再熟悉不過，幾步之間，便領著瑪雷穿過主場人流，從回廊中部拾級而上，輕車熟路地推開一間側(cè)翼包廂的門。

這處包廂并不大，卻坐落得極好，斜對拍賣臺，無遮擋、無遮擋并且無遮擋，視野甚至比不少前排包廂還要清晰。

瑪雷剛在主位坐下，里面的點心和飲品一應俱全。

他還沒來得及喝口茶，一道小小的身影突然向里面探頭探腦。

是個看上去才十四五歲的小姑娘，眉眼清秀，穿著黑井專屬的制服。

見到瑪雷沒有反應，小姑娘便神色恭謹?shù)亓⒃陂T外。

“什么事？”瑪雷示意“修女長靴”把她領進來。

被帶進包廂的小姑娘微微低頭，似是有些羞澀：“貴客您好，我是此包廂的專屬解說員，請問是否需要拍賣前的概覽介紹？”

瑪雷轉(zhuǎn)頭問“修女長靴”：“你提前看過拍品清單了嗎？”

“修女長靴”當即點頭：“當然，大人親臨，自然要事無巨細，屬下已做過梳理。”

“這樣便好。”

瑪雷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一枚金朗特，隨手一拋，正好落進那小姑娘手中：

“不用你了，給自己放個假吧。”

小姑娘捧著金幣，一臉震驚誠惶誠恐：“我、我、我這——”

“走吧。”瑪雷揮了揮手，“我不喜歡生面孔。”

那小姑娘立刻深鞠一躬，飛也似地跑了，怕這冤大頭反悔。

包廂的門關上后，“修女長靴”沉默片刻，最后還是忍不住開口：

“艾伏爾托大人，屬下并不理解您的做事風格。”

“嗯？”瑪雷一愣，用自以為威嚴的目光瞪向灰袍女人，慍怒道，“你是在對我指手畫腳嗎？！”

“她沒做她該做的事情，您不應讓她空得工錢。”

“修女長靴”膽戰(zhàn)心驚，卻還是直言道，

“奧丁大人曾經(jīng)說過，世間萬物的原則皆為‘等價交換’，得到了不屬于自己的財富，終也會付出相應的代價。”

瑪雷瞥了她一眼，眼皮也沒抬，直接又從懷里掏出一枚金朗特。

屈指一彈，彈到“修女長靴”掌心。

“給你，別說廢話。”他冷冷道。

“修女長靴”一怔，下意識要拒絕，但金朗特滾落掌心的觸感分外真實。

——“故障者”一脈窮啊！

她為克洛諾斯大人跑前跑后大半年，都拿不到一枚金朗特！！

“修女長靴”躊躇片刻，捏了捏指尖，最終閉嘴，把錢收入懷中，乖乖站在一旁。

瑪雷倚在包廂窗側(cè)，目光掠過下方尚未開場的拍賣大廳。

應該是快要開場了，“黑井”內(nèi)部人員來來往往，手持邀請函的拍賣者也陸續(xù)落座。

“我們送來的‘貨物’，除了失敗適配體之外，還有別的東西嗎？”他刻意用一種不經(jīng)意的語氣問。

和艾伏爾托大人共處一室，“修女長靴”不敢落座，只能在一旁站著。

聞言，她俯身回道：“沒有了，大人。放眼整個‘黑井’，乃至黑水集市，也只有我們供應‘活體寄拍品’。正因如此，我們的寄存處理也和其他拍賣品不同。”

“活體寄拍品”……呵。

那些孩子……根本連“人”的尊嚴都沒有了。

自從被冠以“失敗適配體”的名號，他們的命運便已被徹底釘死在命運的黑板上——裝箱、編號、送拍，或是直接被作為奴隸販賣給那些出得起高價的買家。

他們不再被視為人類，而是被當作一件可交易的物品，仿佛從出生那一刻起，他們便注定只能作為下等生物，或是陰影中茍活，或是被社會的陰暗面吞噬。

瑪雷想起瓊娜的回信，字字句句都寫得小心翼翼，但那段關于莉莉安被人“動手腳”的內(nèi)容，仍然令他心寒。

再聯(lián)想到克洛諾斯寫給“灰面具”的信中提到的“神座實驗”，那些曾模糊不清的線索在腦海中逐漸拼湊成形，勾勒出一個令人作嘔的真相。

原神會正在進行的所謂“神座實驗”，很可能是以大量孩童為素材的人體適配試驗。

一次次試驗，一輪輪篩選，每一個被貼上“失敗”標簽的孩子，都會落得同樣的下場。

殺死、轉(zhuǎn)贈、拍賣……成為實驗基數(shù)的一部分，在被徹底利用完之后丟棄。

這些孩子，不會有一個“舒舒服服活著”的未來。

瑪雷緊握指節(jié)，看向下方會場的目光微冷。

無論是可以實現(xiàn)能量轉(zhuǎn)換的“萬源中樞機”，還是企圖引導大多數(shù)人信仰的“灰面具”，再到很可能是原神會主導的教堂異變……

這群人似乎正在嘗試探明世界運作的某些本質(zhì)，甚至不惜以活人為代價，逼迫世界本源對他們回應。

“神座實驗”，或許也是原神會用以探明“世界本質(zhì)”的手段之一。

瑪雷當然想救出那些被關押在地下倉庫的孩子們。

但他很清楚，眼下不是時機。

“修女長靴”就守在他身邊，形影不離。

“黑井”周圍還有大批侍衛(wèi)，要是直接帶著孩子走出會場，勢必會驚動他們。

更糟糕的是，他現(xiàn)在無法調(diào)用法力。

要想進地下倉庫救人，得先穩(wěn)住身邊這個“聽話”的隨從才行。之后，再想辦法利用“艾伏爾托”這個身份，找個借口把他們送出去。

瑪雷正盤算著該用什么辦法甩開她，主會場驟然亮起燈光！

琉璃燈盞層層鋪開，一時間，宛如星河倒懸。

難怪此處被叫做“黑井”，因為，仰頭便能見一隅星河。

一月一度的“黑井”拍賣會，正式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