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內(nèi)空空蕩蕩，除了幾名神職者之外，連一個信徒的身影都見不到，想必也是跟眼前的破敗有關(guān)。

賽利亞剛準備開口責問，那名年長的神職者便擺出立正挨打的姿態(tài)，開口解釋起來，

“您剛才不是問為什么搬那木箱子嗎？其實……最近，格林的所有教會都發(fā)生了奇怪的事，我們這里也沒能幸免。”

他與幾名同僚對視，彼此的神色間都浮上深深的疲憊和無奈，

“比如那噴泉，有一天突然像發(fā)瘋一樣，從下水道里猛地噴出水柱，差點把整個祭壇都掀翻了。我們當時立刻切斷了水源，可哪知道次日禱告時，它又莫名其妙地噴了出來，把在場所有信徒全都澆了個遍……沒辦法，我們只好用重物壓著，希望它不會再給我們添麻煩。”

賽利亞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這理由……真是聞所未聞。

若是編造出來的，未免太離譜了。

她決定繼續(xù)聽下去。

“那彩繪玻璃窗呢？你們?yōu)槭裁匆阉鼈兌紦踝。y不成它們也會噴出水柱？”

另一人怯生生接話：“有時候信徒來禱告，窗戶會突然自己放光，亮得嚇人！整個教堂的人都被晃得睜不開眼，結(jié)果當場跪了一地，連神父都一度以為是神諭降臨。后來我們請了大主教來查驗，結(jié)果他說這并非神跡，卻也說不清是什么……于是，我們也只能盡數(shù)遮起來，省得再出亂子。”

——勉強算解釋得通吧。

賽利亞眉頭緊鎖，目光又掃向那些被修剪過度的觀賞植物。

“花草亦是生命，同樣值得我們的關(guān)愛與憐惜。無論發(fā)生了什么，你們也不該以這樣粗暴的方式對待它們。”

“要是有得選，我們也不愿那樣做。”格林的神職者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您左手邊那盆郁金香，還是我剛成為神職者的時候，我的母親送我的禮物。”

賽利亞別過頭去看了看。

——那禿瓢的玩意兒是郁金香？！

她憋不住了，必須為所有經(jīng)人手毒害的植物鳴不平，“你們?yōu)槭裁础?

“正因為噴泉和彩繪窗的事接連出問題，我們教會的名聲受了不少影響，外頭傳起了各種不太好聽的流言。為了安撫信徒的不安，我們特地組織了一場集會，目的就是讓大家安心，相信我們和至高神。”

說到這里，正在講述的神職者嘆了口氣。

一想起那天的遭遇，他就心有余悸，有些不敢繼續(xù)講下去，

“結(jié)果，集會剛開始沒多久，庭院里的植物就突然瘋長，所有的枝葉、藤蔓，像是有意識一樣，瘋了一樣地纏了過來，直接把整片祈禱區(qū)圍得密不透風。所有人都被卷進了一團又一團植物筋絡里，差點就成了盆栽……”

“最后，我們只能拿鐮刀和銀剪，一枝枝砍斷，才把人們救出來。”

“雖然最后沒鬧出人命，但我們也再沒見過那些信徒。

神職者還沒說完，賽利亞的臉色卻越來越精彩。

前者也不管賽利亞有沒有相信，自顧自繼續(xù)道，

“那天的突發(fā)狀況，還讓我們失去了布道壇。”

“圣壇原本是用木材打造的，按理說早就死透了幾十年。可那天，它竟像被喚醒了一樣，和那些植物一起瘋狂生長，突然就在地板上扎根。僅幾次呼吸的時間，便長出粗壯的根須，連帶著整個神壇一起被拱向天花板，好歹沒把頂梁撐破。”

“當時的動靜大到連修道院那邊也被驚擾了，同袍們紛紛跑出來，詢問是怎么一回事。”

“……我們實在沒辦法，只能拿斧頭，又點上火，連砍帶燒才勉強將它除去。”神職人員指了指地上漆黑的印子，“總之，這就是圣壇最后的一點遺留。”

“……”

賽利亞薄唇微張，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要讓她相信這些同僚們說的話，實在是很困難啊！！！

她看了看四周到處都是灰塵，地板上更是厚厚一層，艱難道：“就算發(fā)生了很多事，教會出了這么多狀況……但你們總不至于連基本的打掃也……”

“關(guān)于這個——”

神職者剛想解釋，突然四周傳來一道震耳欲聾的聲音。

轟！！！

整座教堂突然劇烈一震，屋頂“嘩啦”一聲抖落下一大片塵灰，如驟雪般灑落地面。

本就不干凈的地面上，很快又覆蓋上厚厚一層的灰塵。

方才還在講述的神職者放棄了解釋，對賽利亞聳聳肩：“就是您現(xiàn)在看到的這樣。”

“……我的至高神啊……”賽利亞不自覺喃喃。

要不是親眼看見，她也不敢相信。

震動緩緩停止，灰塵旋即落定，空氣中仍彌漫著嗆鼻的粉塵。

神職者望著天花板，沉默片刻，才繼續(xù)道：“我們試圖確定這震動的來源，但始終無果。甚至，身處教堂外面的人，完全感覺不到任何異常。就連教堂建筑本身，在外頭看也完好如初，連一塊石磚都沒偏移。”

賽利亞將信將疑，閉上眼仔細感知，的確如神職者所言，什么也感知不出來。

“沒有術(shù)式的波動，也沒有神力流動的痕跡。”她疑惑地睜開眼睛，“單純地依靠人力，更是做不到撼動整座大教堂這種事。”

——如果是至尊強者的話，能做到嗎？

賽利亞仔細想了想，她的導師和她在教會中認識的幾位至尊都做不到，不知魔道至尊有沒有別樣的手段，今晚回去問問瑪雷好了。

“大主教也這么說。”

神職者點頭，

“無論是誰來調(diào)查，都得出了相同的結(jié)論，即這一切異動之中，都沒有可辨識的力量來源。”

“所以，教區(qū)的信徒們逐漸開始相信……這些異動，是從教堂本身發(fā)出的。”

“有一種說法悄然彌散——這些不是災禍，而是‘神跡’。”

“‘神跡’？”賽利亞重復了一遍，立刻否決，“不可能。若真是至高神的神跡，絕不會如此模糊含混，連祂的子民都無從辨別。”

“正是如此，”神職者輕聲附和，眼神中帶著遲疑，“因此，有人開始傳言……這是元素神的啟示。”

“荒謬！”

賽利亞登時面色一肅，

“諸位慎言。這不是靈頓帝國，能在這里受到尊崇與維護的信仰唯有以布拉為首的至高神教！”

“我們自然不敢妄議神明，而且對于這種離奇的說法，自然也是不信的。”神職者趕緊低頭辯解，“只是，這種說法，已經(jīng)在部分人群中流傳開來，甚至教會內(nèi)部，也有一部分人的信仰出現(xiàn)了動搖。”

“起初，只是一些信徒不再出現(xiàn)在教會。可沒多久，連修道院里的一些弟子也選擇離開了教會，他們說要去追隨真正回應祈禱的‘神’。”

“你是說，他們改信了元素神？”賽利亞聲音低下去幾分。

“我們無法確認，”神職者眉宇間流露出痛苦，“但這些變化確實已影響到我們教會的根基……我們原打算再撐一段時間，起碼等到‘光明日’。但事到如今，這情況實在瞞不住了。教區(qū)決定這個月內(nèi)就派人前往布拉，向教宗匯報情況。”

他說到這兒，渾身都在顫抖，臉上寫滿了自責，話到嘴邊，竟是不住哽咽，

“唉，若能自行解決，誰愿意讓樞機主教們知道這樁事？尤其還牽涉到邪神！”

“我們太弱小了……沒有力量！”

“我們，什么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