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雷愣在原地，指尖在不自覺地顫抖。

心口如壓千鈞，血液瞬間冷了大半。

他猛地沖上前，心頭驟緊，跪下檢查最近的尸體。

原以為是昏迷，或是法術束縛下的假死狀態，但很快他便確認了。

——這些人，早就死了。

面色青白，瞳孔渙散，肌肉僵硬，一點生機都不剩。

在大多數陌生的面孔中，瑪雷認出了幾張臉——幾天前還在鎮上擦肩而過的普通百姓，有串門送菜的中年漢子，也有背著柴薪的老嫗。

這些人，都是最近的失蹤者。

瑪雷喉嚨干澀，眼前有些恍惚。

他趕忙四下搜尋，沒有可萊絲的身影，這才定了定神，狠狠吸了一口氣，強行將壓上喉頭的厭惡情緒咽下。

至少，她還不在這里，或許，還有希望。

在他起身之際，空間如湖水般突兀波動，一道冰冷詭異的聲音驀地在耳畔響起。

“你果然來了。”

黑袍法師的身影出現在半空中。

這一次，不再是虛幻的幻身。

他周身法力波動真實可感，魔力之流在他四周纏繞翻騰。

瑪雷可以確定，這是真真正正的實體。

“尊貴的至尊法師，”

黑袍攤開手臂，語氣里滿是近乎狂熱的得意，

“你眼前這座‘萬源中樞機’——是不是很驚艷？”

瑪雷目光緊鎖那臺不斷震顫運轉的龐然裝置，頓時想通了之前的疑惑。

“難怪，之前那一臺副機根本不需要法力維持。它和這座中樞機之間，構建了傳導通道，在這邊進行法力供給，然后反向維持副機的運行。”

“而你，必須親自坐鎮于此，死死守住這臺中樞機。”

黑袍微微挑眉，眼中閃過贊許的光：“你確實不笨。”

“但還請你回答我，”瑪雷面色沉著，語氣卻驟然低了半度，“就算是中樞機，這法力消耗也太過龐大了……”

“你到底，是從哪獲取如此源源不絕的能量？”

他說著，視線一點點掃向地上的尸體，一個念頭，悄然從心底浮現。

那是一個他自己不愿言明的可怕猜測。

甚至，僅僅是將它想出來，都令他背脊發涼。

黑袍法師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傲然一笑，袍袖微拂，從容地走向那臺龐大的機器。

“看來，即便是登頂‘至尊’的法師，也有想不明白的事情啊。”

“……”

“同為求知的同道，我就回答你好了。”

“魔法師們習慣將法力視作自身的一部分，仿佛是手足般的延伸。”

“你們可曾思考過——法力的本質，究竟是什么？”

他緩緩抬頭，目光仿佛穿透地穴之頂，

“你們學院派魔法師，總將法力視作一種‘能量’，是術法的燃料。所以，能量儲備越多的法師，位階越高。莫加的法師評級，也正是依此而來……是這樣，沒錯吧？”

黑袍法師側過臉，嘴角浮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可惜，你們從來不明白，法力不是能量，而是連接。”

“……連接？”

“準確來說，是施術者與自然律法之間的共鳴。”

“它既不是血脈中流動的秘能，也不是莫加學院劃定的元素引導力，而是更早于一切的東西。”

“生命，是最古老、最穩定的自然律體現。看似個體所獨有，實則亦是自然之流的一部分。它流動，它波動，它燃燒，它崩潰，它誕生——自然，也可被提取、轉化、凝煉，變成另一個形態的自然編碼。”

“只要術式結構正確，就能將生命的律動，轉化為輸出的術法。這，便是我這臺‘萬源中樞機’的真義。雖然現在，這項技術還不太成熟，但終有一天，它會成為向真理鋪就的道路。”

黑袍法師停在機器之前，輕撫那仿佛脈搏跳動般的核心。

“你眼前這座‘萬源中樞機’，所展現的操縱天氣，不過是用來外放能量的手段之一。而真正的根源，便藏于這機心之中。那是一處回路，一處可以將生命力抽取、裂解、再重組為可用術能的奇點。”

說著，他望著機器核心，目光熾熱幽深，宛如如信徒凝視著神祇，

“這，就是我構筑出的——生命與法力的至高回環！”

瑪雷眸光一沉，聲音冷到極致：“所以，你才會殺這么多人。將他們的生命力，一點點抽干，化作法力，融入這臺機器。”

“沒錯。”黑袍法師坦然點頭，“一人之力終究有限，而人類的生命本就是最具潛力的能量源泉。他們并沒有真正死去，只是換了一種形式繼續存在罷了。”

“燃燒？你是在剝奪他們的生命！”

瑪雷冷厲道，“我只需毀了這座主機，無論你還有多少副機，整個法術系統都會失去能源，徹底崩潰——這倒也省去我找尋其他機器的麻煩。”

“被你毀去一個幻身，我總要看看，與我為敵之人，究竟是誰。”

黑袍法師緩緩搖頭，目光打量著少年，

“瑪雷?艾拉曼托夫，大陸最年輕的至尊法師……真是可惜了。若你愿歸順我們，以你的天賦與潛力，哪怕是‘星骸計劃’，我們……也未嘗不能交由你執掌。若是你現在還有意愿——”

“少他媽bb。”

瑪雷冷聲打斷，

“你們以私欲祭獻生命、踐踏法度、扭曲天地、制造天災……所行所為，早已不是‘邪惡’二字所能承載。”

“我不是圣人，但什么能為、什么不能為，什么是人之底線，我分得一清二楚。”

“有些紅線，是人類絕不可觸碰的禁忌；有些界限，一旦跨越，就不再是探索真理，而是在踐行罪惡。”

“假借信仰之名，罪惡依然是罪惡！”

黑袍法師沉默了，兜帽陰影下的神色變幻莫測。

“學院派的小法師……”他忽然輕笑一聲，眼底不加掩飾著嘲弄，“哪怕身披‘至尊’之名，終究還是太天真了。或許在你心里，你是正義的一方，而我們原神會，便是十惡不赦。”

“……罷了，跟你說這些，也沒什么用。即便如此，即便我是罪惡之人，那么——你想如何？”

瑪雷眸光森冷，緩緩伸手探向懷中法術卡。

“我會親手將你押上審判的高臺，在帝國裁議院之上，讓世人親眼目睹你犯下的滔天罪行。”

“讓你在律法與萬眾的注視下，盡數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