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稠如墨的夜色中,腐葉在泥濘里發出令人牙酸的碾軋聲。
晏然和冥幽尚未看清周遭狀況,一陣怪笑已撕破死寂——枯枝敗葉間驟然炸開腥風,披頭散發的老者倒懸垂落,灰白長發如蛛網盤結。
那老者赫然是一位三轉蛄師!
“兩個小娃娃,留下源石和所有蛄蟲,再磕三個響頭!”
老者喉間發出夜梟般的怪叫,渾濁眼球里翻涌著貪婪的血絲,指甲縫里還沾著暗紅的血痂。
腰間懸掛的皮囊,不時滲出腥臭液體,顯然塞滿了被他劫掠的戰利品。
暗處窸窸窣窣的響動驟然密集,樹影間探出數十雙幽綠瞳孔,腐木后晃動著殘破衣角,至少七八個魔道蛄師隱于黑暗。
有人用骨笛吹出刺耳旋律,有人舔著嘴唇發出陰笑,腐肉與鐵銹混雜的氣味在空氣中翻涌。
林間傳出此起彼伏的怪笑。
“青木老怪又在啃嫩草了!”左側樹洞里滾出沙啞嗤笑,枯枝縫隙里露出半張長滿爛瘡的臉,“這倆細皮嫩肉的,碰到老怪物算倒了八輩子霉!”
“嘖嘖,瞧那身段……”右側藤蔓后傳來女子嬌笑,淬毒的指甲在樹干刮出火星,“可惜老東西向來吃獨食,否則姐妹們倒能分杯羹。”
轟——
晏然還沒開口,冥幽已經用行動回答了青木老怪,直接打出了一記殺氣之刃。
冥幽一動起手來,身上用來遮掩氣息的斂息蛄就失去了效用,五轉氣息爆發了出來。
“什么,五轉蛄師?”
感受到冥幽的五轉氣息,青木老怪頓時面露恐懼之色,連忙想要逃走。
可惜,他剛想要逃脫,就被晏然出手打斷,一條四轉氣息的藤龍身負金枝,生有玉葉,擋在了青木老怪面前。
“四轉巔峰?”
青木老怪心如死灰,完全沒有料到,兩位年紀輕輕的少年,居然是四轉巔峰和五轉修為,簡直就是駭人聽聞。
下一秒,殺氣之刃直接撕開了青木老怪的防御,一刀梟首。
青木老怪的頭顱如斷線風箏般拋飛,脖頸處噴涌的血柱在夜色中劃出暗紅弧線。
溫熱的血雨濺落在腐葉堆里,發出令人作嘔的“滋滋”聲響。
林間頓時陷入死寂,唯有骨笛的尾音還在樹影間震顫,那些原本幸災樂禍的嗤笑,此刻全化作倒抽冷氣的驚呼。
“五、五轉......”
樹洞后傳來牙齒打顫的低語。腐肉潰爛的臉瞬間變得慘白,藏身者踉蹌后退,撞翻身后枯枝,卻無人敢發出半點聲響。
魔道蛄師們如被釘住般僵在原地,五轉氣息的威懾下,竟無一人敢出手。
冥幽嘴角緩緩上揚,手中再次凝聚出殺氣之刃,上面流轉的寒芒映出他淡漠的眉眼。
晏然抬手輕揮,藤龍上金枝閃耀,藤蔓上的倒刺還掛著青木老怪的碎肉。
“跑!”
不知誰突然尖叫一聲,打破了死寂。樹影間頓時炸開一片慌亂,七八個身影如驚弓之鳥四散奔逃。
,卻在觸及冥幽周身三尺時,被無形的氣勁震成齏粉。
晏然唇角勾起冷笑,指尖輕彈,藤龍驟然分裂成萬千細藤,如靈蛇般鉆入地底。
片刻后,整片腐林突然劇烈震顫,樹根破土而出,將逃竄的魔道蛄師盡數纏住。
藤蔓上的金枝迸發耀眼光芒,所觸及的皮膚瞬間燒焦,慘叫聲此起彼伏。
“想走?”冥幽身影如鬼魅般掠過樹梢,寒光閃過,正欲遁入地底的灰衣人脖頸綻開血線,還未發出聲音便癱倒在地。
另一名試圖用煙霧蛄逃脫的蛄師,卻被冥幽張口的一聲魂嘯,震的七竅流血而亡。
血腥味在林間愈發濃烈。
最后一名魔道蛄師跪在地上,額頭重重磕在泥地里:“大人饒命!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話未說完,晏然的藤龍已穿透他的胸膛,金枝汲取完最后一絲生機后,緩緩縮回。
四周重歸寂靜,唯有零星的火苗,在腐木上跳躍,蔓延。
冥幽甩了甩刀刃上的血珠,五轉殺氣之刃在火光中漸漸消散,他踢開腳邊抽搐的尸體,“真是一群廢物,一點樂子都沒有,無趣。”
晏然則是搜刮起尸體上的戰利品,搜刮了一番之后,總共得到了數萬塊源石。
畢竟,這些都是三轉蛄師,沒啥名氣的魔道嘍啰,能夠湊出這些源石已經很不錯了。
“源石有些少......差強人意吧,總比沒有強。”晏然雖然有些失望,但也還能接受。
冥幽倚著焦黑的樹干,看晏然利落地將最后一枚源石收進儲物袋,忽然嗤笑出聲。
“晏兄,什么時候你也從殺戮里體會到快樂了?要是之前,我感覺,一定會讓我搜魂查看他們的罪行,而不是大開殺戒的。”
他抬手虛握,殘余的殺氣在掌心凝成血色蝴蝶,翅膀扇動間帶起一縷縷焦糊的氣息。
晏然冷哼一聲,“為了殺死那李家少族長李長空,我需要很多修煉資源,提升修為。”
他頓了頓,抬頭望向冥幽,眼中映著跳動的火苗,“再者說來,我們之前經歷的幾個村子,都被這些魔道雜碎屠了。
雖然我不知道,究竟是哪個魔道蛄師屠殺的,但是這種事情,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這也是為了無辜之人考慮,若是我放過了一個,指不定他哪天就造成了殺孽。”
冥幽指尖的血色蝴蝶突然爆裂成齏粉,他瞇起眼逼近晏然,周身五轉氣息如潮水翻涌:“為無辜者報仇?晏兄這話可真新鮮——”
他的笑聲混著林間殘余的血腥氣,帶著幾分癲狂,“那些被你藤龍絞碎的魔道,臨死前慘叫的模樣,難道不比源石更讓你愉悅?”
晏然周身金枝藤蔓驟然繃緊,玉葉泛起森然殺意,卻見冥幽伸手按住他肩膀:“別惱,我不過是好奇。”他俯下身,在晏然耳畔低語,“看著生命在自己手中消逝,感受他們從恐懼到絕望的眼神……晏兄,你敢說自己從未沉溺過這種掌控生死的快感?”
晏然忽然抬手拂開冥幽搭在肩頭的手,藤蔓無聲縮回袖中,金枝上的光芒也漸漸黯淡。
他沉默片刻后,開口道:“冥幽,我給你講個故事怎么樣,是關于一個少年意外得到傳承的故事。”
冥幽挑眉,“有意思,怎么,這個少年把自己的仇人全殺了?”
晏然搖搖頭,有些無奈道,“冥幽,你怎一天天的總想著殺殺啊,不無聊嗎?”
“怎么無聊了?”冥幽取出儲物蛄里的雞腿,大口吃了起來,“不是你和我說的嗎?殺就是這個世界的本質,正是因為殺與被殺,流派才能不斷推進。”
“殺就是最有意思的事情,殺死政敵,就能掌握權利,殺死敵人,就能有收獲,就連人的成長,都是殺死過去的自己。”
“這都是你講給我的道理啊,晏兄,你為何不承認殺道的快樂呢?”
這些都是我說的?
呃......好像還真是我說的。
晏然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早知道,自己就不在冥幽面前吹牛壁了。
什么殺死過去的自己,就是成長,太中二,太羞恥了。
“我們還是繼續講那個故事吧。”
晏然強行轉移話題,不過,冥幽不介意。“講吧,晏兄,說不定能夠給我的殺道帶來新的心得與體會。”
冥幽從未出過磁懸山,所以對外界了解不多,尤其是面對總能蹦出一些新奇話語與故事的晏然,非常依賴。
見冥幽不再糾結之前的問題,晏然滿意的點點頭,便細細道來。
“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山寨.....”
冥幽詢問道,“從前是什么?”
“從前.....從前就是很久以前啦。”晏然尷尬咳嗽,繼續道,“這座山上有一個叫王帕克的少年,他繼承了一位變化道大能的傳承,擅長蜘蛛變化。”
“他為了收集資源,經常帶著紅黑色條紋的面罩,在山寨外收集資源。”
“有一次,他在野外獵殺野獸,收集資源的時候,見到了一位受傷的敵寨蛄師。他嫌麻煩,沒有出手鏟除掉這個潛在敵人。”
“后來,王帕克回到山寨的時候,得知撫養自己的叔父,被潛入到山寨的刺客殺死了。王帕克悲憤交加,使用自己的變化道蛄蟲,成功追上了那個刺客。”
冥幽嘿嘿一笑,“這么說,那王怕客的仇人,應該就是之前的敵寨蛄師吧?這名字到有意思,怕客,怕客,還真是不速之客把自己叔父殺了。”
怕客?
還能這么理解?
真是神了。
晏然咂咂舌,驚嘆于冥幽的理解能力,“不,不錯,我就是這個意思。這個故事告訴我們要防患于未然,為了保護自己重視的人,是可以把災禍扼殺在搖籃里的。”
冥幽將啃得干干凈凈的雞腿骨隨手一拋,抬手抹了把嘴角油漬:“這王帕克是個糊涂人啊。要是他早動手宰了那敵寨蛄師,也省得追著仇人滿世界跑。”
“晏兄你做得對啊。說到底,在這弱肉強食的世道,唯有殺才能永絕后患。殺真是最完美的流派了。”
呃,這個冥幽為啥總把問題向殺上聯想呢,他還能真開創個以殺為核心的流派?
晏然有些無奈的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