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航說的并沒錯，如果嚴格按照木星、土星、天王星、海王星的公轉周期，來計算相位窗口的話。

那么壯游計劃的最佳出發時間，應該在1977年。

那時的四星連珠，是兩三個世紀以來，最接近直線的一次！

自地球出發的深空探測器，可以沿著這條‘捷徑’出發，并利用引力彈弓的助推，輕松掠過太陽系浩瀚的空間。

從木星到土星、從天王星到海王星……

相當于是人類探索海王星的路途中，順道路過了木星、土星、天王星。

將原本四顆探測器才能執行的任務，簡化為一次，節省了四分之三的成本。

從宏觀尺度上講，這就像一場小時候常玩的跳蛙游戲，只不過它的場地擴大到了整個太陽系。

而一旦錯過1977年，這條千載難逢的直線便會發生變化。

也就意味著探測器的飛行路線會更曲折，也意味著要消耗更多燃料。

對于陸航的疑惑，莊教授為他解釋了緣由：

“原本呢，壯游計劃是打算在1977年執行的。不過由于749工程的橫空出世，登月和建造國際空間站成為了第一優先級。”

“至于探索太陽系幾大行星，便成了次優先級。并且預算被CNA削減到了原來的二分之一，嚴重縮水，只能臨時修改計劃。”

周茉也輕皺小巧的鼻翼，不滿的吐槽說：

“CNA那群人，越來越向美利加和蘇里安看齊了，無論做什么都充斥著官僚主義和利益至上！”

“登月和國際空間站隨時都可以展開嘛，但壯游計劃是何等偉大的事情，我們耗盡三代人的光陰才等來一次機會，他們卻視如敝屣，真是鼠……”

陸航估摸著周學姐應該是想說鼠目寸光，不過被莊教授一聲輕咳打斷了。

他瞥了眼做客的高樹同教授，嚴肅道：“周茉，注意自己的措辭。”

周學姐便縮著脖子不吭聲了。

然后莊教授對陸航說：

“情況大概就是這樣，預算被削減后，原本用于發射遠羲一號、二號、三號的長城五號火箭，只能改用推力更小的長城四號火箭捆綁助推器。”

“因此，牽一發而動全身，探測器的航線、圖紙等都得跟著變。”

“并且由于長四捆火箭的推力無法滿足壯游計劃的逃逸速度，探測器也不是走的1977年那樣的四星連珠直線。”

“所以要么將任務目標削減一半，要么想辦法獲取更多的動能使探測器飛得更遠……”

這時，一旁的高教授考量道：

“小陸啊，莊教授說你小子對引力彈弓頗有心得。那考考你，如果換成你來主導壯游計劃，該如何處理？”

蔣松酸眉醋眼的說：“高老師，陸學弟雖然有點小聰明，但肯定處理不了這種難題的，您這不是為難他嘛。”

說完，沖陸航客氣的笑了笑，一副仗義執言的樣子。

不然蔣松顯然低估了眼前這位學弟，后者稍作思索便給出了答復：

“削減掉一半的預算，將長城五號換成長四捆，如果要彌補缺失的推力，那么靠人力肯定無法做到了。”

“最好的辦法還是引力彈弓，利用大行星的推力將探測器的動能補上。”

“遠羲一號要前往金星、水星和抵近太陽觀測，最容易借力的是水星，可以多環繞幾圈，這樣的話能積攢更多的動量抵近太陽。”

“但是也要萬分小心，從金星做霍曼轉移前往水星時，必須控制好速度，否則遠曦一號很容易直接墜向太陽！”

周茉聽完眼前一亮，悄悄給他豎大拇指。

蔣松則一臉詫異加匪夷所思。

莊教授卻滿眼欣賞的夸贊道：

“不錯，能想到多次借用同一顆行星的引力彈弓，說明你對引力助推的理解很深吶。”

高教授點頭，“不愧是能讓老莊相中的好苗子。快快，接著說下去，讓我聽聽能說對幾成。”

見狀，陸航便自信講起來，

“遠羲二號是壯游計劃的核心，利用四星連珠依次前往木星、土星、天王星、海王星。”

“拿公轉周期最短的木星而言，引力彈弓要經歷一個日心距先增大后減小的過程，每次至少要耗時2年。”

“若想節省助推時間，還不能錯過四星連珠的最后期限，最好的辦法就是尋找第五顆行星進行借力，而地外行星還剩……”

講到這里，陸航一拍腦門，恍然大悟。

莊國棟笑吟吟道：“你小子猜的不錯，確實是火星。正是由于要等到火星進入四星連珠的范圍，所以1977年的壯游計劃順勢推遲到了1979年。”

高教授說：“真是個鬼才啊，本科階段就能想到這一層，將來當了院士那還了得？”

陸航謙虛道：“莊老師和高老師都還沒評院士呢，我更是差著十萬八千里呢。”

一旁的周茉、蔣松，一個羨慕不已、一個酸氣撲鼻。

接下來，莊教授一本正經的講道：

“壯游計劃的后續改變，跟你預想的差不多。”

“遠羲一號抵達金星后，利用金星引力前往水星；再多次環繞水星加速，最后抵近太陽。最大的難點就是如何安全從金星過渡到水星。”

“遠羲二號則額外利用一次火星的引力彈弓，來加速抵近木星。”

“其中的難點，在于木星引力助推后，如何飛躍土星。如果無法離開土星的引力阱，后續的天王星、海王星都是屁話。”

“至于遠羲三號嘛，這倒不是大問題，它最終的目的地只有冥王星。然后盡可能的走遠一點即可，最好比NASA的旅行者號走的更遠……”

陸航點了點頭，差不多就是這樣了——

遠曦一號要頂著太陽的引力，從金星安全過渡到水星；

遠羲二號要設法飛躍土星，并克服引力阱的勢能；

遠羲三號雖然最省事，但冥王星距離太遠，必須近距離飛掠木星、使引力加速最大化，并且要保持在木星的洛希極限以外。

然后，他有些好奇的打聽：

“既然壯游計劃的發射日期，由1977年推遲到今年，那應該都規劃差不多了吧，還需要做什么嗎？”

莊國棟道：“還要給壯游計劃制定一些應急方案。”

陸航頓時明白了。

周茉又脆生生的補充說：

“雖然壯游計劃的三顆探測器，正式的飛行程序已經編制完成，但也要做好兩手準備。”

“畢竟太空環境變幻莫測，而我們之前也沒有過引力彈弓的經驗，一切都建立在康德拉圖克的理論基礎上，誰也不敢保證萬無一失。”

“壯游計劃前后投資了幾個億，這些都是國家和人民的財產，所以給探測器制定應急方案的活兒，就落在我們頭上了。”

“萬一探測器出了問題，就可以按照事先準備好的預案，修改新的太空航線……”

于是陸航詢問道：“找我過來，是有哪些我能參與的應急方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