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弟弟周云早已疲憊睡下。

就連那老獵戶王六也是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似是魂體感受不到寒冷和軟硬一般。

睡得十分舒坦！

周遷最后將腦中關于大邙山外圍的記憶過了一遍后。

也是困倦的打了個哈欠。

便也準備睡去。

不過。

卻又在這時。

隱隱約約聽見了父親周山那里屋中，傳來的細微談話聲。

...

右側里屋。

一盞油燈被滲進的晚風吹得搖晃。

父親周山依舊盤坐在床榻之上，只是那時不時扭動一下的身子，帶著茅草摩擦的響動。

卻也能看出其的心煩意亂。

“你是說......”

“他們要...借獵弓？”

劉氏的聲音雖小，但卻也帶著濃濃的不可置信。

對于一個名下沒有田產，純靠著狩獵吃飯的獵戶來說，第一寶貴的那便是獵弓，其次則是證明身份的狩獵令。

若是狩獵令丟了那還能出些血去縣衙補辦。

但若是獵弓丟了。

那基本就如同正常人被廢去雙手，再無任何翻身的可能！

因此哪怕是再親密的好友，突然提出要借獵弓這等關乎未來的重要之物的要求。

那也多少顯得有些過了......

“嗯...”周山低著頭，眼神晦暗不明，跟著那昏暗的燭火閃爍搖曳：“老李和老高，找上村東頭那家的小子。”

“說是為了之后過冬做準備，能多打上一些獵物就多打上一些獵物。”

一年之中，就屬寒冬里的大邙山最為危險！

先不說大雪封山通行困難。

就說那山中一到寒冬，數量便驟然減少藏匿，需要進入更深的山里，才可能找到的野獸蹤跡。

就足以讓一些普通的獵戶望而卻步了！

所以這秋日也算是一年中，整體大邙村獵戶們最為繁忙的季節。

尤其是這秋末眼看入冬之時，更是顯得愈發忙碌和急切！

“借不借？”

若是放在往日沒有腿傷的時候，周山對于這種要求，那肯定是連聽都不會去聽！

更別說考慮了！

畢竟就算他射獵之技再差，但獵弓這等重要物件，也唯有帶在身邊，那才能放心的下。

但如今。

他腿傷未愈，狀況更是還有嚴重的趨勢。

又眼看寒冬將至，家中余糧所剩無幾，入不敷出。

便也只得好好考慮考慮這種事了。

“若是借出，那他們能給多少？

對于周山的思慮。

劉氏這個同床共枕多年的枕邊人，自然一清二楚。

所以在沉默片刻后，還是低聲問道。

心中已然有了偏向于接受的趨勢。

畢竟家中狀況如此，也容不得她去再做其他選擇。

“兩成。”

“村東頭那小子射獵到的兩成.....”

說到此處，周山呼吸都粗重了一些，明顯也對這事充斥不滿。

下午產生的爭吵。

也因此而起。

“太少了吧！？”劉氏噌的一下站起身來：“兩成！那還不如不借！”

借出獵弓，他們就要冒著獵弓丟失，以及獵弓損壞的巨大風險。

而在這樣的風險下，那李，高兩人竟依舊只愿意付出兩成！

這不擺明了看自家男人重傷未愈，準備趁火打劫嗎！？

虧得這兩人在平日里，還是自家男人的好友！

真不是個東西！

“要不，這段時間試著讓老大學學射獵？”

“不行！”

周山這邊話都還未說完，便直接被劉氏打斷！

“你不看看老大那身子骨，怕是連拉開獵弓的弓弦都夠費勁！”

“你還要讓他去學射獵？”

“你這是想讓他去...”

劉氏制止了周山那有些極端的想法，遠水終究解不了近火。

若是時間還充裕的話，那讓家中老大嘗試著學學射獵之技，倒或許還有一絲的可行性。

但如今已是秋末，時間緊張，家中老大身子骨又是瘦弱。

那怎能去學射獵之技！？

又是良久的沉默。

周山也反應過來了自己的想法欠缺考慮，沒有再提。

“睡吧...”

“等過段時間再看，等，等他們再來的時候...再說吧......”

周山身形莫名佝僂的躺了下去。

屋中寂靜的可怕。

等過去好一會后，才聽劉氏淅淅索索爬上床，躺在身邊。

這也讓周山有了絲絲的慰藉和安寧...

這件事沒有落下。

或者說周山和劉氏心中已經有了落下的想法，只是那想法兩人都不愿去接受罷了。

便只能將其寄托給時間，讓時間來逐漸沖刷這份惶恐不安和無奈。

直至最后不能再拖時，好做出一副被逼無奈，只能接受現實的樣子。

這樣才會莫名好受一些...

左側里屋。

周遷雙眼一直合著，只是那原本平靜的呼吸，如今卻顯得有些急促。

直到時間不知過去多久。

那有些急促的呼吸才再次恢復緩和。

沉沉睡去。

...

次日一早。

周遷沒能早早醒來，還是在被弟弟周云推了好幾次后。

這才揉著有些困倦的雙眼，抖抖身子。

迎著愈發冷冽的秋風，從床上爬起。

咕咚咕咚，灌了好幾口冰冷的谷糠糊糊。

得以緩解了腹中饑餓。

依舊是輕車熟路的推開木柵欄門，走出院落，來到那大伯二伯家中。

開始了今天的勞作。

天色近晚。

周遷依舊提前告知聲后，便徑直跑出了大伯和二伯家的田地。

憋著一口氣。

直到再次來到大邙山之外，走上山道，穿過一回生二回熟的林子。

并最終看見那片生長有茂密雜草的空地。

只是這遠遠看去。

卻不見昨日那布置的陷阱有半分動靜......

周遷心臟一滯。

眼神逐漸閃爍起了失落的情緒。

胸中那口憋著的氣，似乎也漸漸散去之勢。

一直到。

他腳步遲疑的，再次緩緩靠近那處陷阱不足三尺時，卻又忽的聽見一陣撲騰之聲！

此刻。

周遷眼神中失望之色驟散！

他更是兩步并作一步的，快速來到吊腳套陷阱前。

只見里面，果然有一只肥碩的野雞，正驚恐的看著他，并瘋狂的揮動著膀子！

“成，成了！”

首次的狩獵，首次的成功！

這也讓他心中那不知何時堆積的郁結之氣一掃而空，再次充斥信心！

心情更是有種無法言說的喜悅！

“呵呵...”老獵戶王六也在一旁笑著。

似乎也在感慨回味著自己曾經，那第一次狩獵成功的喜悅！

“好了。”

“既然有了收獲，那你小子也該放放心，回去吃點肉。”

“好從明天開始，跟著老頭子我，來正式學習學習射獵之技了！”

老獵戶王六想的很清晰。

陷阱捕獲的野雞，也只是為了能讓周遷安心和放心。

以及為其補充些肉食，好壯壯身軀。

“好！”

周遷眼神閃爍光芒，蹲在地上，看著面前這只還在撲騰的肥碩野雞。

便下意識的伸手。

完全快準狠的扭斷其脖頸，那動作像極了手法嫻熟的老獵人。

至少也絕不會出現在周遷這種，還從未接觸過射獵之技的少年手上！

甚至。

讓原本還準備拿殺野雞，來當做對周遷首次考驗的老獵戶王六。

都言語一滯，有些驚疑的看著周遷許久。

更憋得半天沒能說出話來！

這，這不對吧？

這么干脆熟練的小型獵物處理手法？

他莫不是……

昨天真的記下了！？

周遷卻并未在乎老獵戶王六的眼神。

只是手里緊握著野雞，并強行塞進懷中包好，并再三確認無誤后。

這才匆匆的朝著家中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