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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醉暖寒冰

  • 旭日長虹
  • 顏星瀚
  • 6497字
  • 2025-07-27 10:07:45

四月二十二日,付勇的生日,恰逢周六,一個春意漸濃卻仍殘留料峭寒意的周末。在經歷了月考風波、周老師離去、臺球廳沖突以及魏紅星那場撕心裂肺的剖白后,這個日子,仿佛成了高一(1)班男生們,尤其是付勇宿舍和幾個最要好的哥們兒潛意識里亟需的一個宣泄口,一個重新凝聚的契機。

“大勇,十八歲大壽,必須整點硬菜!”張華拍著付勇的肩膀,擠眉弄眼。

“對!這可是勇哥成年紀念日,”趙紅波跟著起哄。

“湊份子!下館子!”徐巖一聲喊,立刻引來宿舍里楊旭、劉千運等人的響應。

湊份子的過程充滿了少年人特有的煙火氣。這次純屬男生圈子的聚會,付勇宿舍六人加上玩得最鐵的劉千運、王永明,正好八人。大伙兒一合計,一人出三十塊錢,這在當時的學生里不算小數目,但也足夠在實惠的小館子好好搓一頓了。付勇剛想推辭,被張華一把按住:“壽星公閉嘴!今天兄弟們請客!”楊旭、劉千運、徐巖、趙紅波、王永明紛紛掏錢。

當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投向角落里沉默的魏紅星時,氣氛微妙地凝滯了一瞬。魏紅星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捻著校服袖口磨出的毛邊。他從不參與這種“無意義”的集體活動,更別提湊錢吃喝。

就在付勇準備打圓場說“沒事,紅星那份算我……”時,魏紅星卻猛地抬起頭,動作略顯僵硬地從自己洗得發白的舊錢包里,小心翼翼地抽出三張同樣嶄新的十元錢——顯然是特意準備的。他誰也沒看,只是快步走到負責收錢的張華面前,把錢塞進他手里,然后迅速轉身回到座位,仿佛完成了什么艱巨的任務。那帶著他掌心微汗的三十元錢,顯得異常沉重。

“好!齊活!”張華壓下心中的驚訝和暖意,大聲宣布,“目標:老劉家常菜!目標:讓大勇豎著進去橫著出來!”

***

老劉家常菜館藏在巷子深處,門臉不大,混合著飯菜香的油煙味撲面而來。油膩的塑料桌布,搖晃的折疊椅,墻上褪色的菜單,一切都透著粗糲的真實感。八個半大小子擠滿兩張拼起的桌子,喧鬧聲幾乎掀翻屋頂。

鹽水花生、拍黃瓜、香辣肉絲、回鍋肉……一盤盤分量實在的家常菜流水般端上。最硬的是湊錢點的一大盆水煮肉片,紅油翻滾,香氣四溢。當然,主角少不了幾瓶廉價的本地啤酒和一大瓶汽水。

“來來來!壽星公第一杯!”張華率先給付勇滿上啤酒,泡沫直溢。

“祝付老板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月考門門及格!”趙紅波的祝詞引來一片哄笑和噓聲。

“滾蛋!我這次肯定進前二十!”付勇笑罵著,仰頭灌了一大口,泡沫沾了一嘴角,引來更大聲的哄笑。

氣氛熱烈得像煮沸的開水。大家互相敬酒,搶著夾菜,講著蹩腳笑話,拍著桌子起哄。魏紅星坐在楊旭旁邊,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只給自己倒了汽水,小口抿著,筷子也動得不多,眼神帶著慣常的審視掃過喧鬧的場面,眉頭微蹙,似乎在評估著“喧嘩過度”、“浪費食物”等潛在的違紀點。但他始終沉默著,沒有像過去那樣起身離席,也沒有出言制止。他只是坐著,像一塊投入沸水的冰,邊緣在悄然消融。

“魏紅星!”付勇端著酒杯,隔著桌子大聲喊他,臉上帶著酒意的紅暈,眼神卻異常明亮,“這杯敬你!謝謝你那天……幫我擋開孫寶石那孫子!”他指的是自習課沖突時魏紅星那句“對得起周老師嗎”。

喧鬧聲小了一些,眾人都看向魏紅星。魏紅星明顯愣了一下,握著汽水瓶的手緊了緊。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職責所在”之類的套話,但最終只是極其僵硬地舉起自己的汽水瓶,對著付勇的方向,幅度極小地點了一下頭,算是回應。這已是破天荒的互動。

“坐這兒的都是兄弟,來給大勇過生日,都滿上!感情深,一口悶,來,我打個樣!”張華抄起啤酒瓶,往杯子里倒酒。

“華哥,你倒的沫子太多了,倒啤酒得講究歪門斜道,”徐巖說著,拿過魏紅星面前的空杯子:“紅星,我幫你倒!”酒瓶嘴斜貼著杯口緩緩注入,琥珀色的液體平穩上升,果然一點沫都沒起,很快便倒了大半杯。

魏紅星的臉瞬間繃緊,眼神閃過一絲強烈的抗拒和慌亂。喝酒?這絕對違反校規,更是他刻板自律生活里從未有過的選項。他下意識地想拒絕。

楊旭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低聲道:“意思一下就行,抿一口,沒人真逼你。”

付勇看著那杯酒,也趕緊補充:“對,紅星,心意到了就行!”

然而,或許是周圍張華、趙紅波他們灼熱又促狹的目光,或許是付勇那句“敬你”帶來的異樣暖流,或許是連日來內心冰墻不斷被沖擊的松動……魏紅星看著面前那杯被徐巖倒滿的、泛著白色泡沫的廉價啤酒,那渾濁的液體仿佛映出了父親臨終前的眼睛,也映出了昨夜宿舍里那無聲的陪伴。一股前所未有的、混雜著叛逆、沖動和渴望融入的洪流,猛地沖垮了他最后的堤防。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魏紅星突然伸手,一把抓起了那杯啤酒!動作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仿佛那不是酒,而是毒藥,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門票。他沒有絲毫猶豫,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像灌藥一樣,將那大半杯苦澀冰涼的液體,一口氣灌了下去!

“咳!咳咳咳!”辛辣灼燒著喉嚨,嗆得他彎下腰劇烈咳嗽,眼淚瞬間涌出。啤酒沫沾濕了他的下巴和衣襟,狼狽不堪。

整個飯館瞬間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像看見太陽從西邊升起。

幾秒鐘后,震天的叫好聲和口哨聲幾乎掀翻了屋頂!

“夠意思!紅星威武!”

“真漢子!痛快!”

魏紅星直起腰,臉漲得通紅,不知是嗆的還是酒意上涌。他用手背胡亂抹去下巴上的酒漬和咳出的眼淚,眼神有些發直,茫然地看著周圍一張張興奮、驚喜、帶著善意的笑臉。那杯酒像一把滾燙的鑰匙,不僅燒穿了他的喉嚨,似乎也燒融了他心口最后一塊堅冰。一種陌生的、眩暈的、帶著暖意的麻痹感,從胃里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酒意如同溫柔的潮水,迅速淹沒了魏紅星緊繃的神經和沉重的盔甲。世界開始旋轉,聲音變得模糊又響亮,那些平時讓他警惕、讓他皺眉的臉,此刻都模糊而友善。

“紅星!來,嘗嘗這個水煮肉片!夠勁!”張華夾了一大筷子紅油油的肉片,不由分說地塞進魏紅星碗里。要在平時,魏紅星會皺眉看著那過量的油脂和辣椒,然后可能不動聲色地撥開。但此刻,他只是呆呆地看著碗里那片肉,然后笨拙地拿起筷子,夾起來,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辛辣瞬間刺激味蕾,他“嘶”地抽了口氣,臉皺成一團,卻引來大家更開心的哄笑。他竟然也跟著咧了咧嘴,露出一個極其僵硬、卻無比真實的、帶著點傻氣的笑容。

他甚至破天荒地主動拿起酒瓶,搖搖晃晃地要給旁邊的楊旭倒酒,結果灑了半桌。楊旭趕緊扶住他,哭笑不得:“行了行了,紅星,你歇會兒!”

付勇看著眼前這一幕,心里暖烘烘的。他端起酒杯,走到魏紅星身邊,用力摟住他因為酒意和激動而微微顫抖的肩膀。魏紅星的身體先是本能地一僵,但在付勇那充滿力量和暖意的臂彎里,那點僵硬也迅速化開了。

“紅星!”付勇的聲音帶著酒意,卻異常清晰和真誠,“今天是我生日,最高興的就是……你能來!能跟大家伙兒……一起喝!”他頓了頓,看著魏紅星迷蒙卻不再冰冷的眼睛,“以后……咱宿舍,咱班,就是一家人!有啥事,一起扛!別把自己……再當外人了!聽見沒?”

魏紅星抬起頭,醉眼朦朧地看著付勇,又看看周圍一張張關切的笑臉。那些笑臉不再模糊,而是清晰地印在他眩暈的腦海里。一股巨大的、混雜著委屈、感動和歸屬感的洪流,猛地沖垮了他最后的心防。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只發出幾聲含糊的音節。最終,他什么也沒說,只是重重地、狠狠地點了幾下頭,眼淚毫無征兆地再次洶涌而出。這一次,不再是撕心裂肺的痛哭,而是滾燙的、釋放的、帶著暖意的淚水。他像個終于找到家的孩子,卸下了千斤重擔,也卸下了那層冰冷的偽裝。

他任由付勇摟著,身體軟軟地靠在付勇身上,頭一點一點地,像只終于找到港灣、安心睡去的小船。臉上還掛著淚痕,嘴角卻帶著一絲從未有過的、放松的弧度。

喧鬧聲似乎遠去了。楊旭和張華趕緊扶住他下滑的身體。付勇小心地把他安置在旁邊的椅子上,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他身上。

“讓他睡會兒吧。”付勇的聲音溫柔下來。

飯館里依舊喧鬧,但男生們的聲音都不自覺地放低了些,看向那個蜷在椅子上、蓋著付勇外套、臉上帶著淚痕和一絲安詳睡意的少年時,眼神里充滿了暖意和一種無聲的承諾。

那杯苦澀的廉價啤酒,像一道熾熱的熔巖,徹底沖垮了魏紅星心中那座用血淚和規則筑起的、隔絕世界的冰山。寒冰之下深埋的暗流,終于在醉意與真情交織的暖意中,洶涌奔騰,匯入了名為“我們”的洪流。

***

聚會終于散場,男生們互相攙扶著,把醉得幾乎不省人事的魏紅星架回了宿舍安頓好。楊旭酒量好,喝了三瓶,臉上帶著薄紅,腦袋卻十分清醒。酒精像溫和的暖流,軟化了他平日里那份略帶距離感的沉靜。他目光掃過飯桌上那盤幾乎沒怎么動過、只被象征性切走幾小塊的水果蛋糕——喧鬧中,大家都忙著喝酒、起哄、搶肉菜,這甜膩的點心反而被冷落了。

他徑直走向柜臺后正算賬的老板劉小平,大大方方地說:“劉叔,借倆紙盒,裝點蛋糕。”劉小平抬頭一看是常來的學生,又看看那剩了大半的蛋糕,咧嘴一笑:“行啊,小楊,給女同學帶?”順手從柜臺下抽出兩個干凈的裝菜用的硬紙飯盒。楊旭沒接話,只是笑了笑,算是默認。這在他們班,幾乎不算秘密。

在張華、付勇幾個心照不宣、帶著點促狹笑意的目光注視下,楊旭熟練地用飯館的刀切下一大塊完整、賣相最好的水果蛋糕,小心地裝進一個紙盒里,蓋上蓋子。

“喲,旭哥,啥時候都不忘了心里的女神啊!”徐巖擠眉弄眼地調侃。

“閉嘴吧你,喝你的。”付勇笑著拍了徐巖一下,轉頭對楊旭說,“快去吧,別讓人等急了。”

楊旭點點頭,臉上那點薄紅似乎更深了些,但動作毫不遲疑。他拿起裝好蛋糕的紙盒,腳步輕快地走出飯館,直奔教學樓。晚自習早已結束,樓道里空蕩蕩的,只有幾間教室還亮著燈。他目標明確地走向三班的教室,果然,靠窗的位置亮著臺燈,展虹還在伏案學習,清秀的側影映在窗玻璃上。

楊旭推開門,帶著一身淡淡的酒氣和飯菜味走了進去,手里穩穩地端著那個紙盒。

展虹聽到動靜抬起頭,看到是他,秀氣的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楊旭?你怎么來了,不是付勇生日聚會嗎?”她小巧的鼻子下意識地皺了皺,“喝酒了?一身酒味。”

“嗯,喝完了,剛散。”楊旭點點頭,聲音比平時放松,帶著點鼻音。他直接走到展虹旁邊的座位坐下,把紙盒往她桌上一放,動作自然又帶著點不容拒絕的意味。“喏,壽星蛋糕,給你留的。他們光顧著灌酒了,都沒怎么吃。”他邊說邊掀開盒蓋,露出里面那塊切得方正、點綴著鮮艷水果的奶油蛋糕,香甜的氣息立刻飄散開來。

展虹看著那塊明顯是特意切下來、完整又漂亮的蛋糕,再看看楊旭臉上那層薄紅和毫不掩飾的坦然。她故意撇了撇嘴,小巧的鼻尖又嫌棄地嗅了嗅空氣里的酒味:“哼,一身酒氣……誰稀罕你們的酒桌剩飯……”話是這么說,目光卻像被黏在了那塊誘人的奶油黃桃上,身體很誠實地微微前傾。幾乎是話音剛落,她便很自然地拿起放在一旁的小勺,帶著點迫不及待的勁兒,精準地挖了一大勺裹著厚厚奶油和大塊黃桃的部分,飛快地送進嘴里。

香甜軟滑的奶油瞬間在舌尖化開,黃桃的清甜緊隨其后,完美的搭配讓她滿足地、不由自主地瞇了下眼,像只被順毛擼舒服了的貓。那點嫌棄的表情還沒來得及完全收起,就被這純粹的味覺享受給沖淡了,只剩下腮幫子微微鼓起的可愛模樣。

“味道還行吧?”楊旭看著她吃,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身體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酒精放大了傾訴欲,也模糊了平日的克制。他看著展虹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的側臉和長長的睫毛,又瞥見她攤開的練習本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一個念頭忽然閃過。

“哎,展虹,”他聲音帶著點微醺的興致,指了指她的練習本,“看你寫這么多字,想起個特別好玩的語言游戲,咱們中文的。”

展虹咽下蛋糕,好奇地抬眼看他:“語言游戲?什么游戲?”

“知道嗎?”楊旭身體微微前傾,眼神亮晶晶的,帶著分享秘密的興奮勁兒,“有人寫了一整篇文章,從頭到尾,只用了一個音節的字!不同的只是聲調。”

“啊?”展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顯然第一次聽說,“一個音?那怎么可能讀得通?寫的什么?”她的好奇心被完全勾了起來,暫時忽略了楊旭身上的酒味。

“寫的是一位住在石屋的詩人,施先生,特別愛吃獅子,發誓要吃十頭獅子的故事。”楊旭笑著解釋,語速不快,但每個字都帶著確信,“文章叫《施氏食獅史》。通篇九十二個字,全是‘shi’音!‘石室詩士施氏,嗜獅,誓食十獅。施氏時時適市視獅……’”

他放慢語速,清晰地念出開頭的幾句,聲調刻意區分著“石”、“室”、“詩”、“士”、“施”、“氏”、“嗜”、“獅”、“誓”、“食”、“十”、“適”、“市”、“視”。雖然同是“shi”音,但在楊旭抑揚頓挫的念誦下,竟真的勾勒出一個怪誕又清晰的故事輪廓:石屋里住著一位姓施的詩人(詩士),愛吃獅子(嗜獅),發誓要吃十頭(誓食十獅),他經常去市場看獅子(時時適市視獅)……

展虹聽得入了神,小巧的鼻尖微微聳動,仿佛在努力分辨那些同音不同調的字。她嘗試著跟著楊旭的節奏在心里默念,眉頭時而蹙起時而舒展,顯然被這文字的極致“怪”與“巧”深深吸引住了。

“我的天……”她忍不住低聲驚嘆,眼睛里閃著不可思議的光,“這…這作者真是…鬼才啊!純粹是為了難為人吧?”她語氣里充滿了驚嘆和一絲調侃的欣賞,“不過,能把這么多同音字串成一個還能看懂意思的故事,也太厲害了!虧他想得出來!”

“是吧?”楊旭看到展虹被吸引的樣子,心里涌起一股得意,酒精讓這份得意更加外放,“這就是咱們漢字的魔力,聲調一變,意思就天差地別。純粹是語言本身的趣味,玩到極致了。”

氣氛在文字游戲的奇妙、蛋糕的甜香和微醺的氣息中變得有些朦朧而有趣。

忽然,展虹像是被這個“同音字”游戲觸發了靈感,嘴角彎起一個狡黠的弧度。她拿起桌上一張演算紙的空白處,飛快地寫了四個字:望、忘、旺、妄。

她寫得很秀氣,四個字排成一排。然后她把紙推到楊旭面前,大眼睛里閃著促狹的光,模仿著他剛才的語氣:“楊大學者,考考你,這四個字連起來讀,是什么?”

楊旭正沉浸在剛才分享成功的余韻和展虹專注的目光里,腦子被酒精和某種說不清的情緒泡得有點發木。他接過紙,看著那四個字,下意識地、非常認真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大聲念了出來:

“望…忘…旺…妄…”

念完一遍,他頓了頓,覺得有點怪,又皺著眉頭,放慢速度,更清晰地連讀了一遍:“望忘旺妄…”

“噗嗤!”展虹再也忍不住,捂著嘴笑出了聲,肩膀微微聳動,眼睛彎成了月牙兒,連勺子都差點掉在桌上。

楊旭茫然地抬起頭,看著展虹笑得花枝亂顫的樣子,又低頭看看那四個字,嘴里無意識地跟著剛才的調子又重復了一次:“望忘旺妄……旺旺旺妄……?”突然,他猛地反應過來!望忘旺妄——旺旺旺旺!這連起來讀,不就像小狗在叫嗎?!

“好啊!展虹!你耍我!”楊旭的臉“騰”地一下更紅了,一半是酒意,一半是羞惱。酒精放大了他的情緒,一股帶著親昵的沖動涌上來。他想也沒想,就伸出手指,作勢要去點展虹的額頭,動作帶著酒后的笨拙和一絲小心翼翼的試探。

展虹反應極快,像只受驚的小鹿,靈巧地一偏頭躲開了,同時迅速站起身,臉上還帶著未褪的笑意,眼睛里卻閃著一絲被酒氣熏到的嫌棄和得意:“誰讓你那么認真念的!笨蛋楊旭!剛講完同音字,自己就掉坑里!一身酒氣,快回去醒醒吧!蛋糕……我拿走了!”說完,像一陣輕快的風,笑著抱起書和那個裝著蛋糕的紙盒跑出了教室,還回頭沖他做了個小小的鬼臉。

楊旭的手指落空,懸在半空中。指尖仿佛還殘留著展虹發絲拂過的微癢和那近在咫尺的、帶著淡淡書卷、皂角和蛋糕甜香的溫熱氣息。他看著展虹消失在門口的背影,聽著她輕快的腳步聲遠去,臉上的紅暈更深了,但嘴角卻抑制不住地向上揚起。那點被捉弄的羞惱瞬間被一種更溫暖、更雀躍的情緒取代——一種獨屬于少年人、在微醺的夜晚,被喜歡的人捉弄后,心里卻像炸開了小煙花般的、隱秘的快樂。尤其是她最后那句“剛講完同音字,自己就掉坑里”,更是讓他覺得這捉弄帶著點心有靈犀的俏皮。

教室里只剩下他一個人。他低頭看著展虹留下的那張寫著“望忘旺妄”的演算紙,小心地把它折好,放進了自己的口袋。醉意暖融了寒冰,也悄然催開了另一朵含苞待放的花。窗外的月光清冷地灑進來,映照著空蕩的教室,也映照著少年臉上那抹傻氣又滿足的笑容。

而在宿舍里,魏紅星裹著付勇的外套,在酒精和疲憊的雙重作用下,陷入了深沉而安穩的睡眠,臉上淚痕已干,眉頭舒展,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寒冰消融的夜晚,少年們的情誼在煙火氣中淬火升溫,而兩顆年輕的心,也在不同的角落,被酒意、蛋糕和笨拙的關懷輕輕叩響,各自泛起了一圈圈名為“歸屬”與“心動”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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