塢長姓常名遠,對外說的修為是靈師境,總是早出晚歸。
在塢里村民眼中,有能力獨自穿越重重黑霧的塢長,無疑是一位很強大的靈者,更是見多識廣。
他們對于塢長聊起的外面世界,也深信不疑。
對外面世界的所有了解,自然也都是從塢長這聽來。
事實上,常遠講的大都數都沒有騙他們。
黑霧里確實十分危險,許多怪物也確實真實存在。
但他卻蒙騙了所有村民——豬籠塢在密謀著一件大事,一件甚至不計所有村民生命代價的大事。
而平日他在塢內那副和善的面孔下面,實際是一張冷血殘忍的臉。
……
當李枯在看到柳荃被牽制住時,并沒有想太多,下意識就追了上去。
他提前做了準備,在附靈短劍上涂抹了僅剩的化邪散。
化邪散對人體有沒有用他不知道,但常遠能從心臟里掏出邪惡的血玉,便知他已不是正常的人。
如果能將常遠留下,或許能從其嘴里問出許多事,對進攻豬籠塢的計劃大有益處。
方才伍萬叫出了不少村民,將近一百人,但還有大多數仍在塢里。
如果常遠進塢,把事情告訴給豬籠草,后者覺得危險,肯定要拿村民的性命當作籌碼。
當然了,李枯只是盡力而為。
無法阻止的話,對他來說也沒什么影響。
畢竟是數百條活生生的人命。
李枯的反應夠快,速度更快。
當常遠離大門只有近十丈時,附靈短劍“嗖”地一下飆射而出。
常遠聽到細銳地破空聲,猛然回頭一看,便見一道流光眨眼即至。
而施展御劍術的人,竟然是他從未放在眼里的李枯,內心的震驚可想而知。
不過,他沒時間震驚了。
瞳孔里的流光驟然放大,只來得及往一側偏移數寸。
“噗”地一聲,短劍洞穿而過,在他的右肋留下了一個血洞。
“李枯!你小子找死!”
常遠勃然大怒,手腕一抖,從袖中飛出一條細長的索鏈,甩手便朝李枯抽來。
李枯心念一動,護身符剎那激活,一道土黃色光芒霎時籠罩了全身,硬捱了此道攻擊。
護身光芒雖然擋住,卻也爆裂散開。
對方一擊就打沒了護身符,李枯也是大感震驚。
這絕不是靈師境的力量。
“是靈將!”
念頭一閃而過,短劍也趁機掉頭飛回攻擊。
不想常遠的手掌不知何時已變得一片黑紅,反手一抓,直接抓住了短劍,任由劍鋒割破手掌亦不覺得疼痛,牢牢地將其禁錮住。
李枯心中一沉,他低估了常遠的實力,扭身便跑,神行符作用在雙腿,速度激增。
常遠抬頭看了眼遠處,黑霧里不見柳荃的身影,頓時惡向膽邊生,想著先解決了李枯。
他大步奔飛,瞬間掠了過來,竟然在空中留下了一串模糊的殘影。
索鏈再度甩出,如游蛇電光,只要擊中,李枯絕對會死。
但他猛地又想到了什么,憤怒立即消散,手里也及時回收了一點力道。
因為——李枯還不能死。
然而。
當索鏈抽落時,卻打空了——李枯的身影居然不見了。
“人呢?”
常遠疑惑地掃向四周。
正在此時,柳荃的身影出現。
常遠想都不想,扭身便跑。
才剛跑出數步,一只拳頭就猛地砸在了他的腋下。
沛然巨力造成了劇痛,讓他身形失衡。
只見李枯的身影忽然再度出現。
原來是李枯偷襲了他。
常遠怒瞪一眼,繼續奔飛。
再拖下去,柳荃真要追上來了。
李枯也不敢過分逼迫,要是捱上一鏈子,怕是要原地升天。
“還剩最后幾米。”
常遠心里一松,只要進入塢里就安全了。
豬籠草大人已是第五境的靈皇,眼下強敵進犯,恐怕只能把剩下村民都獻祭了。
完成獻祭后,應該能突破到第六境靈宗,到時,整個寧陽縣都不會再有對手。
忽然,他身體劇痛起來。
那種痛苦比被踢了一腳命根子還痛,體內的邪性正在瘋狂焚化,燒得他一身氣血肉腑都要冒煙。
他忍不住滾倒在地,拳頭緊握,渾身冒出一層涔涔汗水。
兩息后,他調動靈性,強力壓制住了體內的異動,爬起身朝大門跑去。
“有效!塢長體內果然有邪性,是邪修嗎?可惜境界太高了,化邪散藥力不太夠。”
李枯閃過這一念頭,便見身旁閃過一只靈性大手,抓小雞般一把抓住了常遠的腰身,又給他擒了回來。
回頭一看,卻是柳荃平靜的走來。
“差點讓你給逃了。”
常遠被靈性大手撈在空中,動彈不得,只能破口大罵。
“老東西,你到底想做什么?我豬籠塢平素對待行腳商一向客客氣氣,自問沒招惹到你吧。”
柳荃淡聲道:“豬籠塢在做什么,身為塢長的你應該心知肚明。如果不想豬籠塢今日覆滅,便談一談吧。”
他們幾人明白——塢長被抓,豬籠草定會用剩下村民作為條件。
如果談得攏,一切都好說。
如果談不攏,這些村民死了也沒多大關系,反正這種事情在黑霧世界已經司空見慣。
常遠臉色一變,但還是抱了一絲希望。
柳荃幾人直接動手,并不像驅邪司先找證據,難道是已經有了證據?
所以他問:“凡事得講究個證據,無憑無據,就……”
柳荃冷聲打斷:“別啰嗦,有你沒你并不重要。”
李枯暗道一聲:“這才是大佬啊,說話就是霸道。”
“行吧,我可以去溝通圖騰大人。”
常遠咬牙。
柳荃點點頭,取出一張符箓,屈指一彈,竟將符箓直接打入常遠體內,表面并不見傷痕。
“此乃自爆符,高級的。如果敢耍花樣,老夫心念一動,方圓三丈都要化為飛灰。”
話音一落,常遠從靈性大手里跌落,踉蹌著進入塢中。
大門守衛們喚道:“塢長。”
常遠沒有理會,穿過茂密的枝葉和房屋,一路來到村祠。
而后點上一根香,溝通起了圖騰之靈。
“圖騰大人,外面的情況您已知曉,請問如何是好?”
供桌上方,垂落著一個碩大的豬籠草,比其它豬籠草都要更大,顏色更深,表面緩緩分開一道似眼似嘴的縫隙,發出幽晦的波動。
常遠神色一頓,臉上浮現出一抹兇狠之色,點了點頭。
他知道答案了。
不但村民一個活不了,連自己都要當成棄子。
豬籠草不愿放棄晉升。
一旦妥協,受了柳荃他們擺布,此生就再無坐大的機會了。
“圖騰大人,請放過我兒常青,給豬籠塢留一個種。”
說完他拱拱手,轉身離去。
豬籠草受豬籠塢世代供奉祭祀,反過來,也庇護著豬籠塢。
但豬籠草不是人,亦無人性,必然是自身利益大過一切。
不多時,匡業與張元定尋了過來,道:“打暈的村民有慕兒看顧,那個黑瘦漢子呢?”
柳荃看了眼李枯,簡單把事情說了遍。
“能商量最好,但是不要有所指望。”匡業聽完搖了搖頭。
張元定亦道:“豬籠草非邪異,是正常靈物。它現在走向邪道,使用邪惡法子提升實力,這事一旦開始品嘗到甜頭,就再難停下來了。”
特意離遠一些的李枯聽著三人的話語,心里卻在默默估算著時間。
忽然,他開口道:“不好。時間有些久了,我懷疑豬籠草要鋌而走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