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兔一驚，連忙又縮成一團，“我，我怎么了嘛？”

“天地之間魂魄無依，幽冥未成，若能有一法，使生靈之魂有所歸宿，當是功德無量。”

后土點了點頭，望向那棵古樹，“你將元神與自然融合，雖是為避禍，卻也別有妙理。”

“我方才觀你之法，與地氣相合，草木相通。”

“若能加以推演，說不定，能衍化出一界……幽冥界。”

“幽冥界？”

卯兔懵懵懂懂地看著她，“我，我這不是……就是裝死的嘛……”

她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我，我還真成了有功德的大能啦？”

“你若能助后土證道，功德自來。”

風靈笑道，“裝得妙，妙得化境，便是大道。”

卯兔聽了，先是一喜，隨后又有點畏縮，小聲道，“那……要我做什么呀？不會讓我去什么幽冥界當差吧？”

后土輕咳一聲，冷冷道，“你若怕，就繼續躲在樹里便是。”

“唔……別兇我嘛……”

風靈笑一聲，對著卯兔道，“你只需將你這修煉之法傳給后土，助她一臂之力即可。”

卯兔頓時松了口氣，連忙從風靈懷里探出腦袋.

小心翼翼道，“那……那我教你就是了嘛，干嘛嚇我。”

后土面色未變，只輕輕點頭，“你心中如何修煉，發揮如常即可，我自有推演之法。”

“好嘞！”

她語氣忽又帶了幾分自豪，“你們知道么，我這法子，看著是藏拙，實則精妙得很！”

“起初我也只是將神識寄托進去，慢慢的，跟這棵樹連了根氣兒，心神俱化，才能徹底無懼外擾。”

風靈微微頷首，后土則沉吟不語，抬手覆在樹干之上，細細感知其中流轉的靈力。

良久，她忽然開口道，“此法確實可行，雖不顯于表，卻能潛藏魂魄，避盡劫難，若能演化，可為輪回之基……”

風靈轉頭看她，“你是已有決定了？”

后土輕輕點頭，“我欲以身合道，衍生六道輪回，為萬魂歸宿。”

此言一出，場中氣氛登時一靜。

卯兔睜圓了眼睛，“合道……是要……把自己變成那什么幽冥界嗎？”

“差不多。”

風靈看著后土，眼底卻多了幾分黯然，“你當真想好了？”

“我心意已決。”

后土淡然道，“世間生靈皆魂魄無依，在生死之間苦苦掙扎。”

“若不能為他們開辟一界，不知還有多少怨魂幽魄游蕩于洪荒大地，難有歸宿。”

“此法已成，只差最后一步。”

“我需得遍覽洪荒，尋那一地氣歸聚之所，將我心念徹底融入天地，借地氣演化輪回。”

風靈輕嘆了一聲，似有千言萬語涌上心頭，卻終究只是道，“我明白了。”

卯兔眨巴著眼，忽然也有些鼻酸，小聲嘀咕，“可你這樣……不是跟死了一樣么……”

后土聞言，卻只是搖頭一笑，“若此身可換萬靈歸所，死又何懼。”

風靈低頭看她，忽而伸手輕拍她肩頭，“我尊重你的決定。”

“你既要走這一遭，我也不攔你，只是……多保重。”

后土鄭重點頭，“風靈，謝謝你。”

自此之后幾日，卯兔便將自己修行的法門一一道出。

雖說大多是她自己摸索出來的、稀里糊涂的靈感，但落到風靈和后土耳中，卻猶如醍醐灌頂。

風靈和后土漸漸領悟那與自然同化、神魂不滅的法則。

云霄未多打擾，只靜靜陪著他們，有時獨立高枝之上，有時行走林間，看風吹葉響，時光靜好。

終于，忽一日黃昏，后土緩緩站起身來。

“我要走了。”

風靈看著她，久久未語，最終只是輕輕點頭。

卯兔更是眼圈一紅，哽咽道，“你真的不要命了啊……”

后土輕笑，摸了摸她的腦袋，“放心，我不是死，我是換一種方式存在。”

“今日若能以此身開出一道生機，亦不枉這天地一場造化。”

她轉頭望向遠方，語聲溫柔，“若我真能成功，天地間便有輪回，魂魄不再流離。”

“若不能……”

她微微一頓，卻不再說下去。

風靈道，“你若成道，天地祭你，你若不成，我來祭你。”

后土看他一眼，輕輕點頭，隨后不再言語，漸行漸遠，融入洪荒之間。

“大仙……”卯兔怯生生道，“她……她不會真的死了吧？”

風靈搖頭，“她只是去完成她自己的道而已。”

“可是……”

卯兔眼淚又掉了下來，小聲道，“為什么要選這么難的一條路啊……”

風靈看著她，只輕聲道：“因為她是后土。”

云霄緩緩走上前來，望著后土離去的背影，也是嘆道，“后土娘娘真乃奇女子也……”

沉默良久，風靈收回目光，看向卯兔與云霄，“我們也該動身了。”

“嗯。”

卯兔聞言卻是一愣，“誒？去哪？”

“太陰星。”風靈道，“那里住著云霄的一位好姐妹，嫦娥。”

云霄唇角微揚，眸中透出一抹柔和，“她與我相識于未亂之時，當年巫妖大戰，她雖未親身參與，但所知之秘，怕是世間僅她一人還知曉。”

“我也去！”

卯兔立刻跳了起來，“你們去哪我就去哪，我不想一個人待在樹里了！”

風靈看著卯兔，忽而笑了笑，“你不說那樹上最安全？”

“那是以前。”卯兔鼓起腮幫子，“有了大仙你，當然還是你身邊最安全啦！”

“嗯，那就一起。”風靈輕拍了拍她的腦袋，目光望向云霄，“我們走吧。”

她架起龍旋羽，穿云破風，直奔太陰星而去。

這一路上，風靈閉目沉思，云霄則是低頭不語。

倒是卯兔，最初還興奮地東張西望，漸漸地，也安靜下來，小聲嘀咕著。

“這太陰星……該不會冷得嚇人吧？我還沒準備衣服呢……”

“你擔心這個干嘛？還打算在那兒住著啊？”

言語間，太陰星已經遙遙在望。

只見前方銀光如練，月輪高懸，素光鋪灑之間，一座玉臺懸于星空之上，宮闕巍峨，如在夢境。

三人緩緩落下，初至地面，卻俱是一怔。

原本寂靜無聲的太陰星，此刻竟傳來陣陣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