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著有什么意義呢？

榕樹上，一只貍花貓正潛伏在樹梢上，等待著嘰嘰喳喳的麻雀落下，有些松懈的鳥兒瞬間落下幾片羽毛，一聲哀嚎，成了貓兒腹中的食物。

“珍珍，快過來，你爺爺不行了。”被母親叫道名字，我把目光從樹梢上轉移下來。

生命究竟有什么存在的意義呢？就像那只鳥兒，它的死亡或許是為了讓那只貍花貓填飽肚子，可是人類的生命又有什么意義呢。

“廟里就交給你們了。”爺爺干枯的手指點在我的額頭上，那仿佛干枯樹皮的觸感，讓額頭有些刺痛。

“把我們奉獻給神明大人，死后在神明大人內團聚，信賴他，依靠他……”嘴里念著禱文，爺爺的聲音越來越小，氣息也漸漸消失，胸腔不再起伏，臉上帶著一絲安詳，死亡，似乎并不可怕。

“哭啊，珍珍。”母親猛地拍了我后背一下，周圍的人都在哭泣，可是為什么我感受不到一點悲傷。

“爺爺。”輕輕拽住爺爺的手指，那溫熱正在褪去，死亡就是這么冰冷嗎，不知為何，我的眼角滑落了水滴，哭泣嗎？不明白，但是胸口仿佛塞上了一塊兒大石頭，有些莫名的煩躁，明明不是自己的死亡，卻會覺得渾身顫栗，恐懼縈繞在心頭。

而死者卻一臉安詳。

多么的諷刺，人們并不是為爺爺的死亡而哭泣，他們哭泣的是自己的未來，無意義的死亡。

“人生苦短，一世安眠，太平人間，富貴安康~”嘴里說著自己也不怎么相信的鬼話，看著絡繹不絕的人，膜拜著廟里的那塊兒石頭，不過是一塊兒石頭罷了，卻被人尊為神，活著的人，就這么空虛嗎？需要膜拜著死物，來尋找自己的意義，找到未來。

“你有什么可以被尊為神的地方呢，不過一塊兒死物罷了。”夜深人靜，我輕輕用腳踢著這塊兒被人頂禮膜拜，甚至要供養起我家的神石，喝問起來。

如果拜神真的有用，爺爺又怎么會死，人活著，只能靠自己來尋找活著的意義吧，這種虛假的東西，不過是人們騙自己罷了。

就在這時，那只貍花貓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我甚至沒注意到這個可愛的小家伙什么時候進來的，它的眼睛很美，在晚上仿佛水晶一樣，晶瑩剔透，渾圓飽滿。

“喂，快下來，那不是你的小窩。”看著貍花貓趴在黑黝黝的石頭上，我有些驚慌起來，甚至我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心底發慌。

貍花貓枕著自己的爪子，看了我一眼，這只貓咪竟然開口說起人話來。

【你的煩惱，不過是眾生的煩惱罷了，我確實死了，卻也活著，只要膜拜之人不斷，我就永生于世，反而是你們，不過是一滴雨水，掉落于長河中，無人知曉。】

我嚇得跌坐在了地上，那貓咪的眼神變得令我恐懼，那不是毛茸茸的小可愛，而是殺手，就像是等待在樹梢上潛伏著，準備咬斷鳥兒脖子的殺手。

【你們的生命不過螻蟻一般，轉瞬即逝，就如同花開花落，歲月匆匆而過，你們的痕跡也終將在時光中變得斑駁，淺淡，最后消失無蹤。】

“那我該如何。”生命的意義究竟在何方，我不知道，也想象不出，伸出手，對著那貍花貓，我想知道答案，請告訴我答案。

【讓我帶你看一看答案。】

巨大的貓影撲向了我，那一瞬我覺得魂不附體，靈魂順著身體緩緩遁出，世界變得越來越渺小，我看到了山川、河流，仿佛伸手就可以掌握住一般，人在地面上，就像是螞蟻一樣，燈火就像是一片燦爛的彈幕，明滅可見。

就這樣飛起來，就這樣離開塵囂。

“珍珍，醒醒啊，珍珍。”母親焦急的喊叫聲將我從云端拉了下來，在我以為自己就要升到天國里去的瞬間。

“媽媽。”看著母親憔悴的臉色，我才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手腕上傳來一陣刺痛，鼻腔中聞到了消毒水的味道，這里是醫院。

“你終于醒了，媽媽不能沒有你啊，珍珍！”不明白，不清楚，媽媽緊緊地擁抱著我，淚水莫名其妙地就從眼角流了下來，為什么人要流淚，因為恐懼嗎？害怕我會像爺爺一樣永遠離開嗎？

“我不會死的，媽媽，所以別哭。”我有些哽咽地摟住了媽媽的脖子，想再靠近一些，多享受一下這溫存。

【你當然不會死，便是這世上之人死絕，你也會活到最后，可惜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了能讓我復生的材料，不過不要緊，世界之外，我們有的是機會。】

“滾開。”我側過頭，不看那窗子里，自己的倒影，我只想多享受一下母親的懷抱。

【我的廟祝啊，你的使命就是全心全意把自己奉獻給我，竟然讓我滾開，呵呵，若非我太虛弱……】

我猛地回過頭去，看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那是一只貓，人形的大貓，黑色的毛發，金色的瞳孔，四足之上卻是若雪般潔白。

烏云踏雪，這只貓竟然是烏云踏雪，可惜此時它卻只是我的倒影，或者說，躲在我影子里的可憐蟲罷了。

【少得意了，我承認你的靈力很強，甚至可以稱為我的載體，但是你休想殺死我。】

“我什么都沒說。”只是瞪了它一眼，這家伙就服軟了，真的是神明嗎？忽然覺得這家伙有些可愛。

閉起眼睛，靜靜享受著母親的懷抱，沉沉睡去，生活仿佛回到了正軌，一切都仿佛未曾發生過。

我依舊坐在廟宇的石階前，為臺階潑灑著清水，看著樹梢上貍花貓等待著獵物落下，人們依舊絡繹不絕地朝拜著那塊兒青石，將自己的未來寄托給一塊兒石頭。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身上的這件祭禮制服，還有閉上眼睛，就能感受到廟宇中每一個角落內發生的事情，還有人們跪伏在地后，那或齷齪，或崇高的祈禱……

【沉醉于我的賦予，你遲早會成為我的奴隸。】

“閉嘴，死貓。”至少我不再孤單，小動物們也更親近我了，至于生命的意義，或許我生來，就是要遇到這家伙，然后將它從那塊兒石頭中，解放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