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文萱看向林常，心中頗為羨慕散修的自由自在。

只是她同樣清楚，身為散修也是種種難處，如眼前這位散修這般，能修到煉氣九層，已然是少數中的少數。

只需再進一步，入了筑基，尋常宗門世家就不敢輕易得罪，可謂是逍遙又恣意。

不過，散修想要突破到筑基，何其難也？

若是在宗門世家，針對修行迷障，前人都會有相應的心得記錄流傳。

可盡管如此，自己都沒有必入筑基的把握。

而散修呢？全程只能自己摸索，走的路要比自己更加艱難。

“那就在此別過，祝道友一路走好?！?

“別過?！?

林常點頭，隨即踏空而走，這吳國的情況如他所料，已經開始亂起來了。

自己此時走，果然是正確的選擇。

但剛剛走出山巒之地，到了有人煙的地方，林常卻驟然停下身形，眸光閃爍不定。

他此時高立云端，向下看去，卻見烽火連天，一幫江湖武夫，與吳國的軍隊打成了一團。

這原本沒有什么，凡人之間相互爭斗，實在是太過尋常。

那些江湖武夫不知怎么招惹到了吳國朝廷，兩者相斗也是理所當然。

但問題是，他們死后的動靜很不對。

一名后天武者被弩箭穿喉，直挺挺倒下，血液流了一地。

看上去很正常。

可林常修習太素叩心經，顯化三魂，其中幽精最能洞察人心欲情。

凡人的七情六欲又著實旺盛，林常一眼過去，便能看的清清楚楚。

他如今卻看到，那死去的后天武夫身上，仍舊有著種種欲情，如恐懼、不甘、驚恐等。

一個凡人死去，怎么可能仍舊有欲情在身？

而這樣的情況，并非孤例，一名名凡人如割麥子般死去，身上的欲情卻仍舊存在。

不僅如此，還愈發高漲，在林常的眼中，越燒越烈，竟還相互串聯，欲情成網，望之令人駭然。

林常暗暗心驚，意識到不對，往更遠處去。

大約數十里地，卻見一眾土匪屠村，那些土匪肆意宣泄，手中刀劍紛紛染血。

搶了錢糧還不夠，還要行茍且之事。

林常看到，他們身上的欲情膨脹的駭人，且一點點從身子里蔓延出去。

他皺眉，看不過去，彈指間靈力化刃，將這群土匪紛紛梟首。

可那些村民卻仿佛被土匪身上外溢的欲情所侵染，竟也紛紛赤紅雙目，用刀劍去劈砍土匪尸首。

林常再驚，舉目四視，卻見四面八方皆有絲絲縷縷的各色欲情騰空而起。

有象征仇恨的紅色，有代表縱欲的粉色，也有嫉恨的綠色，悲痛的藍色......

五顏六色，蓬勃欲情，好像要將這片天地侵染。

這種神異的手段，遠非煉氣修士可以做到。

哪怕是筑基修士，恐怕也要準備許久，消耗不知道多少資源。

再請數位陣法師，提前布置下種種陣法，方才能行。

想到這里，林常悚然。

“之前的三個月......不對，三個月時間遠遠不夠，可能是更久，十年、百年......”

一股寒意在他的身上蔓延。

顯然，目前最可能的，這一切的背后是林家在布局。

而這個局，不可能是自己無意間撞破林家隱秘，又攪渾水后，林家方才布置的。

只可能是林家早就不知道準備了多長時間。

無數紛雜念頭在林常腦海內徘徊。

一個很致命的問題浮現。

“根據孟景安所言，他施展秘法，從而逃遁出來，但真的如此嗎？

我當時以幽精觀察他的心神，可以確定，他沒有說謊。

但如果，他的這段記憶，是被強加上去的呢？

如此一來，他認為自己所言是真的，便不覺得自己是在說謊，相應的七情六欲便不會被我察覺?！?

林常皺眉，過去孟景安說過的話一句句浮現在他的心底。

一切都好像是順其自然，沒有半分的毛病。

整個過程中，孟景安還要算計自己，卻被自己三魂之一的幽精識破。

但很快，林常抽絲剝繭，發現了問題所在。

【“先等等，我要銀子，不多，一百萬兩。”】

【“我叫你孟兄，還是孟道友？”“都行，一個稱呼而已。”】

【“原來是川楊林家的人，怪不得，殺了我吧，一輩子當一個凡人，我其實也不想活了?！薄?

【“相信我，我是真的不想當凡人，一秒也不想當。”】

一個極其不愿意當凡人的修仙者，當自己問要如何稱呼他的時候。

是孟兄，還是孟道友？

他卻說都可以。

林常面色微變，當時他只認為這是孟景安修行無望之后，故意表現出來的灑脫。

這也是完全能說得過去的。

但若是從一個全新的視角來看，一個對成為凡人如此厭惡的人，真的能故作灑脫，說出都行的話來嗎？

這已經是人心的極幽深隱秘之處，林常不是神仙，他看不清。

所以當時他沒有認為這話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而孟景安想要一百萬兩銀子，好為自己今后的生活打算。

從當時的情景來看，其實同樣沒有問題，仿佛順其自然一般。

一個成為了凡人的修仙者，不要銀錢，難道還要靈石嗎？

但問題是......

林常是修仙者。

換位思考，如果自己身處孟景安的境地，又遇到一名修士，自己會提出什么條件？

“能提高體魄的丹藥，江湖上的所謂神功，或者是能治療傷勢的丹藥......”

但萬萬不可能是銀錢！

那些東西，對尋常修仙者來說也不珍貴。

但有了那些東西，想要弄到一百萬兩白銀不是輕輕松松？

林常眸光幽深，為什么當時自己不換位思考一下？

是因為潛意識中，認為已經成為凡人的孟景安，壓根不值一提嗎？

其實也不是，實在是因為孟景安的做法從兩個方面都能說的通。

也非常符合人的直覺。

畢竟，這個世界也沒有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類的典故。

最上層的修仙六藝都被捂的死死的，壓根就不可能授人以漁。

林常深呼吸，他在思索一個可能，那就是孟景安并不是修仙者奪舍成為凡人。

而是，他可能本身就是一個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