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所有的修仙者都有良心，那世界便少了你爾我詐。

大家一同專心研究修仙六藝，共同攀登仙路，你幫我我幫你，不知道有多么美好。

可惜，這樣的境況，自修行迷障出現后，便永遠都不可能出現了。

至于林常的問題......

面對林常關切的詢問，陳蓬游臉上的感激之色稍斂，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沉的苦澀與無奈。他沉默片刻，最終選擇了坦誠。

“實不相瞞，林仙友。”

他重重嘆了口氣，聲音低沉下去。

“心境之傷，玄奧莫測，深入神魂識海。

修補他人心境，更是難上加難，稍有不慎，非但徒勞無功，甚至可能引發更嚴重的反噬。

貧道所請的，乃是千蜈寺的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禪師，三枯上師。

他精研佛門的三枯禪法，于神魂一道頗有造詣。

至于壽數，則要盡了，又因之前數次行延壽之法，如今尋常延壽之物對他無用。

再加上我與他曾有交情，方才會答應我的請求。

一來是了結這段情意，二來是為了千蜈寺留下些許底蘊。

但即便是三枯上師他老人家，亦坦言，此事僅有......四成的把握。”

“四成......”

林常低聲重復，心中了然。

千蜈寺。

林常知道千蜈寺。

那日，在吳國境內，圍攻林家的便有千蜈寺的蜈禪上師。

林常還與蜈禪上師、玉淵子接觸過。

他深呼吸，隨后問出一句話來，

“陳仙友勿怪，我有一言一定要問，若是失敗了呢？”

他沉默了，明顯是不太想談論這個問題。

陳蓬游臉上的笑容如同被風拂過的燭火，搖曳不定，透著一股勉強。

“失敗，便只能怨我那徒兒福薄命舛了。”

他聲音低沉，有著自責。

“她太急了，說到底，也怪我。

我不該讓她知曉，這爐云瀾養命丹是為她而煉。

于她而言，這非但不是慰藉，反成了負擔，想必正因此，壓得她心浮氣躁，急功近利。

這才......弄得心境受損。”

林常微微頷首，陳蓬游眉宇間鎖著的深切憂慮與痛惜，絕非作偽。

看來，他是真心實意地疼惜著他的弟子。

“陳仙友，”林常沉吟片刻，開口道，“不知我可否見一見令徒？”

“自然可以。”陳蓬游不假思索地應下。

這要求合情合理，他斷無拒絕之理。

而林常主動提出探視，更在他心中投下一顆石子，漾開圈圈漣漪。

莫非......

陳蓬游轉身引路，微微搖頭似在驅散心中雜念，領著林常走向他位于山谷深處的洞府。

這片山谷是他的地盤，而洞府則是居住的地方，被陳蓬游精心打造。

穿過一道橫跨潺潺溪流的石拱小橋，洞府入口豁然在望。

然而，更引人注目的，卻是府前那一片精心打理的藥圃。

圃中靈氣氤氳，數百株形態各異的靈草生機勃勃，吞吐著天地精華。

其間更有兩株寶藥卓然而立，光華內蘊。

一株莖稈赤紅如火，形似深海珊瑚，正是療傷續命的珍品血陽花。

數丈開外，另一株紫氣縈繞、根須如龍的老參靜靜佇立。

觀其形態與靈韻，年份怕是在三百年以上，乃是一株難得的紫須參王。

林常眼中掠過一絲訝異，側首問道：“陳仙友竟還是一位靈植大師？”

“呵呵，算不得大師。”

陳蓬游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目光掃過那片往日令他無比自豪的園圃，此刻心頭卻如同蒙塵，絲毫不見往日的喜悅。

“我等丹修，為求丹材精純、藥性上乘，兼修靈植一道者，倒也不算少數。”

林常緩緩點頭，深以為然。

靈植之道與丹道相輔相成，乃是修真界公認的至理。

那些真正傳承有序的靈植大師，掌握著不傳之秘，能在幾乎不損耗藥力本源的前提下，大幅催生靈植的成熟。

有的，甚至能用一年的光陰，便培植出媲美九年份藥力的珍品。

只是這等秘術，向來被各大勢力或隱世高人視若珍寶，絕不輕易示人。

這也直接導致了市面上，尤其是筑基修士所需的修煉類丹藥，還是常年處于供不應求的窘境。

步入洞府，眼前豁然開朗。

這洞府內部遠比外觀來得宏大，數個以天然石壁或精巧藤蔓隔開的院落錯落有致，清幽雅致。

高高的穹頂之上，鑲嵌著無數顆大小不一的明珠，柔和而明亮的光輝灑滿每一個角落，將偌大的空間映照得如同白晝。

然而，甫一踏入主廳，最奪人眼球的，卻是中央那座巍峨聳立的巨物。

一尊高達三丈有余的青銅丹爐。

爐身古樸厚重，三足穩穩扎根于地，爐腹圓潤飽滿。

爐體表面，繁復玄奧的云紋與熾烈張揚的火焰圖騰交織纏繞。

林常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這龐然大物牢牢吸引。

畢竟，他還不曾見過這么大的丹爐。

陳蓬游注意到他的視線，略一思忖，還是開口解釋道：“此爐乃我耗盡心血，特請名家按我師門秘傳之法度身訂制而成。”

“原來如此。”林常眼中閃過一絲了然，收回了探究的目光。

兩人不再停留，穿過回廊，來到一處相對僻靜的院落前。

陳蓬游輕輕推開房門，一股森然寒氣撲面而來。

只見室內陳設簡單，唯有一張通體由寒玉雕琢而成的石床置于中央。

寒床之上，一名身著素色袍服的女修正盤膝而坐。她面容清秀，此刻卻蒼白如紙。

周身的氣息更是紊亂不堪，時而如潮汐洶涌鼓蕩，時而又微弱得幾近消散。

陳蓬游望著寒玉床上氣息奄奄的愛徒，喉頭滾動了一下，最終只化作一聲沉痛而悠長的嘆息。

“她這般模樣，已經有有段時間了。”

林常看向那名女修，心神動念，以幽精望之。

‘果真是心境受損，但不知為何，竟好似有些怪異之處？’

這是太素叩心經上的法門，原本是用來勘破對方隱藏著的心境漏洞的。

“林仙友，你看出了什么？”

一旁，陳蓬游見林常竟然皺起眉頭，下意識開口問道。

“心境受損是真的，但恐怕并非這么簡單。”

林常沒有隱瞞自己看到的，將實情說了出來。

“陳仙友，我認為，你這徒兒恐怕不是單純的心境受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