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秘書這輩子犯過最大的錯誤就是給領導寫的講話稿里有錯別字。
其次,則是殺了自己的妻子。
雖說殺了妻子,卻沒有被警察逮捕。
究其原因,是因為妻子的死亡被認定為自殺。
明明是謀殺,卻被認定為自殺。
這并非因為警察無能。
實際上,辦理這件案子的刑警名叫姜建軍,乃是楚城公安刑偵支隊的隊長,是一名全國頂尖的老刑警,從業三十余年,破獲了許多大案要案,其能力不遜色于一些所謂的“名偵探”。
之所以認定為自殺,只是因為劉秘書所用的詭計實在太過高明了。
任誰看到反鎖的房門,密封的膠帶,以及那封妻子筆跡的遺書后,都會認定這是毫無疑問的自殺。
更何況,他還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這是一場“三重完美犯罪”。
完美的密室殺人,和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再加上完美的偽造遺書。
在這多重保險下,他理所當然的躲過了法律的制裁。
除了最初的幾天,警察就再也沒有找過他。
這甚至讓他感覺有些無趣。
畢竟,他可是花費了大半年的時間,經過無數次實驗,才完成這場完美的謀殺。
這是他的杰作。
可惜,這樣的杰作只能永遠隱藏,無人能夠欣賞了。
一想到這一點,他就感覺人生寂寞如雪。
如今,距離那場謀殺已經過去兩星期了,本以為一切都已塵埃落定,劉秘書卻突然接到了那位姜支隊長的電話,說是有些事情要補充問詢。
那一瞬間,劉秘書還是有些緊張的。
但是他很快就調整好了情緒。
他仔細回憶殺人過程的所有細節,確信自己并無任何疏漏。
他堅信,完美的杰作,經得住一切考驗。
于是,這天下午,他乘坐一輛貼著“公務用車”標志的大眾帕薩特來到了楚城市公安局。
門衛認出這是市里的公務車,從值班亭里探出半個身子,問詢了幾句就放行了。
很快車子進了院子,劉秘書自信的對司機說:“頂多半小時,你等我一下。”
下午還有個重要的會議,可不能因為殺人這種小事給耽誤了。
他下了車,昂首挺胸,走進辦公樓,看到廊道宣傳欄上貼著一些通緝犯的畫像。
其中最顯眼的是一名長相帥氣卻表情冷漠的青年。
他認識這名青年。
他的名字叫做——莫策。
他是個轟動全國的S級通緝犯,涉嫌的罪名是“危害人類罪”。
這樣的罪名可不多見,意味著他做出了極其傷天害理的事情。
公安部對他開出了一千萬元的超高賞金——這個數額是第二名的10倍。
然而,他曾經的身份,卻是一位名偵探。
這個世界的偵探社會地位很高,經常會被警方邀請參與刑事案件偵查。
有一些警力薄弱的地區,甚至幾乎把全部刑事案件都“外包”給了偵探處理。
而這位莫策,曾經協助警方破獲無數案件,被人稱作“現代的福爾摩斯”。
他同時也是全國偵探協會的副會長以及楚城分會的會長。
這樣知名的偵探卻成了通緝犯,不禁讓人猜測其中的隱情。
然而,關于他的案件保密級別很高。
縱然人們議論紛紛,卻都只是捕風捉影罷了,沒有任何值得推敲的信息流出。
大家只知道,半年前這位名偵探犯了罪,卻不知道任何具體細節,因此也有人認為他的罪名本就是莫須有,只不過是得罪了某位大人物,才遭到通緝。
劉秘書心想,若是自己和這位名偵探來一場對決的話,到底孰勝孰負呢?
如果這位名偵探還在,自己也許會推遲謀殺計劃吧?
不及細想,他看到一名頭發銀白的帥氣青年擋在了他面前。
這名青年看起來二十歲出頭,身材修長,和那個通緝令中的青年一樣帥氣,但容貌卻完全不同,身高體型也完全不同。
他的頭發一片銀白,眸子漆黑,眉角彎彎,看起來人畜無害,與通緝令中那種冷漠的氣質大相徑庭。
而且,他正在吃香蕉。
瞥到劉秘書走來,他抬起頭,滿臉堆笑的迎了上來。
“喲,劉秘書對吧?”
他三口兩口將香蕉吃下,然后隨手一甩,將香蕉皮扔了。
劉秘書的目光追蹤著那塊香蕉皮,劃過一條拋物線,落向走廊深處。
他心想,不知哪個倒霉蛋會踩中這塊香蕉皮。
“姜隊長已經等很久了,快來吧。”
青年用殘留著香蕉渣的手握住了劉秘書的手,還捏了兩下。
劉秘書感受到手心傳來滑膩的觸感,心里泛起一陣嫌惡。
但是,盡管心中嫌惡,多年的機關工作經驗使得他喜怒不形于色。
他只是暗中猜測這名青年的身份。
是新來的菜鳥警察?或是哪位局長家的公子?
和刑偵支隊的姜隊長是什么關系?
他一邊跟著青年往前走去,一邊取出濕紙巾,仔細的擦拭手指。
很快,他就來到了一樓盡頭處的辦公室。
“喲,劉秘書,有失遠迎!”
“不敢當不敢當!”
姜隊長是個鬢角花白的老警察,沒啥氣勢,看起來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小老頭。
看到劉秘書來了,他起身取出一次性紙杯和茶葉給他泡茶。
劉秘書一邊與其寒暄,一邊打量著這間過度樸素的辦公室。
辦公桌椅都是上世紀的舊貨,地上鋪著土里土氣的方格地磚,唯獨墻上密密麻麻的錦旗是嶄新的。
劉秘書早就了解過,這位姜隊長本就是個刑偵高手,近幾年和那個名叫莫策的名偵探合作,破獲了幾樁大案子,本該提拔高升,卻被他自己拒絕了。
如今他的年齡已經大了,快退休了。
自己這個案子,恐怕就是這位老刑警經辦的最后一個案子了。
兩人寒暄了一番,這才進入了正題。
“接下來,我把案件的經過再講述一遍,勞煩劉秘書聽聽有沒有細節上的錯誤。”
姜隊長的語氣溫文爾雅,完全不像是審訊犯人。
劉秘書心想,這次應該就是案件的收尾流程了,相當于是考試交卷之前最后再檢查一遍。
眾所周知,交卷前的檢查是查不出錯誤的,所以這次問詢也定然查不出。
“2024年9月12日晚,你下午6點鐘下班到家,8點25分出門,與趙、周、王三名同學去吃宵夜,期間一直與三人待在一起并大量飲酒。午夜12點12分三人將你送回家中,發現臥室門從內部反鎖無法打開,且房門溫熱。”
“你撥打妻子電話卻無人接聽,于是與三名同學合力將房門撞開,門被撞開時聽到門框片斷裂落地的聲音,感受到熱風吹出,發現門縫被塑料透明膠帶從內部密封。”
“你們進入臥室,發現你妻子已無生命跡象,皮膚呈櫻桃紅色,床頭柜上發現一封你妻子筆跡的手寫遺書,地上有三個燃盡的炭盆,窗戶也從內部反鎖。隨后,你打開窗戶通風,叫救護車,并報警。”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沒問題吧?”
劉秘書點了點頭。
這正是事件的經過。
他的妻子,趁著自己外出吃夜宵的時間,在家燒炭自殺了。
這就是根據現場情況唯一能夠推斷出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