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晨腳步不快不慢地走出辦公樓，身后那扇厚重的木門仿佛隔絕了兩個世界。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復雜的味道，有機油的膩、鋼鐵的冷、汗水的咸，還有遠處鑄造車間傳來的硫磺氣息。

巨大的車床轟鳴著旋轉，帶起一片片銀亮的鐵屑，砂輪切割時濺射出刺眼的火花，老師傅們戴著厚厚的勞保手套，一絲不茍地操作著笨重的機器。

這就是他的工作崗位，一個普通的機修工位，角落里堆放著各種扳手、鉗子、榔頭，還有一臺半舊不新的工具車。

林晨深吸了一口氣，將剛才在廠長辦公室經歷的一切暫時壓在心底。

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在國家機器給出明確反饋之前，他還是那個拿著微薄工資，在四合院里跟一群“老藝術家”斗智斗勇的機修員林晨。

他拿起一塊沾著油污的抹布，慢條斯理地擦拭著自己的工具，仿佛剛才只是出去抽了根煙。周圍的工友們瞟了他幾眼，也沒太在意。

“林晨！林師傅！哎呀，你可算回來了！”

一個略顯尖細，帶著幾分刻意討好和焦急的女聲響起。林晨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不用回頭都知道是誰。

只見秦淮茹扭著腰，快步走了過來。

她今天穿著一件打了幾個補丁但洗得還算干凈的藍色工裝，頭發也梳得整整齊齊，只是眼角眉梢帶著一股子散不去的“愁苦”，配合著臉上那恰到好處的焦急，足以讓廠里不少單身漢或者同情心泛濫的老爺們心頭一軟。

“怎么了，秦姐？”林晨轉過身，語氣平淡，聽不出什么情緒。

對于這位四合院里的“資深白蓮花”、“吸血大師”，他向來沒什么好臉色。以前是沒能力懟，現在嘛……呵呵，渾身都是懟點，簡直是行走的懟人點數提款機。

“哎喲，林師傅，你快去幫我看看吧！”秦淮茹一臉“快要哭了”的表情，指著不遠處她操作的那臺車床。

“也不知道怎么了，剛才還好好的，突然就‘咔嚓’一聲，然后就不轉了！這要是耽誤了生產任務，我……我可怎么擔待得起啊！”

她一邊說，一邊偷偷觀察著林晨的臉色，那眼神里的算計，藏都藏不住。

林晨心中冷笑。別人不知道，他還能不知道？

秦淮茹這點小心思，無非就是想偷懶，或者干脆就是想找個借口讓他幫忙干活。

這臺車床她操作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技術一直不怎么樣，還總喜歡耍小聰明。

“行，我去看看。”林晨放下抹布，抬步走向秦淮茹的工位。

那是一臺保養得還算不錯的車床，至少表面看起來是這樣。秦淮茹站在一旁，雙手搓著衣角，滿臉“無助”。

林晨圍著車床轉了一圈，先是檢查了電源和開關，都沒問題。然后他打開了變速箱的觀察口，借著車間的光線往里瞧了瞧。

只一眼，他的眼神就冷了下來。

變速箱內部，一個負責傳遞動力的關鍵齒輪上，赫然少了一小塊！

那缺口邊緣嶄新，明顯不是自然磨損或者疲勞斷裂，倒像是被什么硬物狠狠地別了一下，硬生生給崩掉的！

而且崩掉的位置相當“刁鉆”，正好卡在兩個齒輪嚙合的關鍵點上，導致整個傳動系統徹底卡死。

這手法……外行人看不出來，只會以為是機械故障，但瞞不過林晨這種專業人士的眼睛。

這絕對是人為破壞！

而且，力道和角度都控制得“剛剛好”，既能讓機器徹底停擺，又不容易留下太明顯的暴力痕跡。

秦淮茹這娘們兒，為了偷懶或者別的什么目的，居然故意破壞生產設備？

這在當前這個“抓革命，促生產”的年代，往小了說是嚴重違紀，往大了說，那就是破壞生產、怠工，甚至可能被扣上更嚴重的帽子！

林晨抬起頭，目光如電，直視著秦淮茹：“秦姐，這齒輪……看著不像是自己壞的啊。”

秦淮茹眼神閃爍了一下，強自鎮定道：“怎……怎么會呢？林師傅，你可別嚇唬我，我一個寡婦，膽子小……”

“嚇唬你？”林晨嘴角勾起一抹嘲諷。

“這齒輪的斷口是新的，而且受力點非常奇怪，像是被撬棍或者什么硬東西給別斷的。你自己操作的機器，難道沒聽到什么異響？或者……你剛才在用什么東西清理變速箱內部嗎？”

他的聲音不大，但在嘈雜的車間里卻異常清晰，引得附近幾個工友都好奇地看了過來。

秦淮茹的臉瞬間白了，眼神慌亂起來，嘴唇哆嗦著：

“沒……沒有啊！林師傅，你……你可不能亂說！我……我怎么會干那種事！”

“是不是亂說，找保衛科或者車間主任來看看就知道了。”

林晨步步緊逼，他可不是什么憐香惜玉的主兒，尤其是對秦淮茹這種自私自利、損公肥私的女人，他向來是“除惡務盡”。

破壞生產設備，這事兒可大可小，必須嚴肅處理！

“哎！小林！怎么回事？”

就在秦淮茹快要繃不住的時候，一個沉穩的聲音插了進來。

只見一大爺易中海背著手，慢悠悠地走了過來，臉上帶著慣有的“公正無私”、“關心同志”的表情。

秦淮茹像是看到了救星，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帶著哭腔道：

“一大爺！您可來了！林師傅他……他冤枉我！他說我故意弄壞機器！我哪有那個膽子啊！”

易中海眉頭一皺，看向林晨，語氣帶著幾分長輩的“教誨”：

“小林啊，怎么回事？機器壞了，好好修就是了，怎么能隨便懷疑同志呢？秦淮茹同志平時工作也是很積極的嘛。”

林晨心頭火起，好嘛，這位“德高望重”的一大爺又開始和稀泥了。

他指著變速箱內部：“一大爺，您也是老鉗工了，您自己看看這齒輪的斷口，這像是正常損壞的樣子嗎？這明顯是人為破壞！秦淮茹剛才就在操作這臺機器，不是她是誰？”

易中海湊過去，瞇著眼睛看了看，然后直起身子，臉上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卻話鋒一轉，拍了拍林晨的肩膀：

“嗨！我還以為什么大事呢！”他擺了擺手，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小林啊，你還年輕，見得少。這種鑄鐵齒輪，材質不均勻，或者內部有砂眼氣泡，突然崩掉一小塊，太正常了！以前咱們廠設備老化的時候，這種情況多了去了！”

他頓了頓，加重了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

“我這個八級鉗工，跟機器打了一輩子交道，看過的機器毛病比你小子鉚過的釘子都多！這點小問題，我還能看不出來？就是個意外！行了，趕緊想辦法把齒輪換了，或者先臨時修復一下，別耽誤了生產任務！這才是正事！”

易中海的聲音不高，但那股子“八級鉗工”的身份和資歷，以及“長輩”的姿態，形成的壓力卻實實在在。他這是明擺著要壓下這件事，保秦淮茹！

周圍的工友們本來還想看熱鬧，聽到一大爺這番“權威定性”，也都縮了回去。八級鉗工啊，那可是廠里的技術大拿，他說的話，誰敢質疑？

秦淮茹立刻感激涕零地看著易中海：“謝謝一大爺！謝謝您替我證明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