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的天剛亮，屋里就傳出悉悉索索的起床聲。
方云起推開屋門，操縱著輪椅往廁所駛去。自從腿傷以后，上廁所很不方便，一不小心就會弄在身上。
以前他不在乎自己的形象，可現在......
他刻意控制自己的進食，一般只會在早上上一次廁所。
這幾天畫的練習紙，已經厚厚的疊成一打，畫成功的放在一摞，畫失敗的放在另一摞。
八點剛到，門外就熱鬧了起來，很多人的說話聲，走路聲，吵吵嚷嚷。
方云起看了一眼墻上的掛表，嘴唇默念：“3，2，1。”
機器聲準時響起，轟隆隆的聲音，一刻不停的運作了起來。
嘈雜的環境中，方云起慢慢的把這幾天失敗的問題看完，他面色不變，手不停的打開練習冊，畫了起來。
夏天的早上有風，涼涼的很宜人，方云起坐的板正，骨節分明的手指虛虛握著海娜膏，手輕線就細，手重線就粗，流暢的線條一筆筆畫出。
陳念拎著兩杯豆漿和兩個雞蛋灌餅，推開門，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
停頓片刻，手里熱乎乎的雞蛋灌餅，又開始冒出香氣。
“起了怎么不回我消息？”
熟悉的聲音傳來，方云起下意識抬頭，還沒等他回話，手里就被塞進了熱乎乎的早餐。
黃燦燦的餅里夾著生菜，生菜里包著香腸，一層層包裹，方云起在陳念的示意下，張嘴咬了一口，油炸的香味在嘴里崩開。
“好吃嗎？”
“很好吃。”
陳念臭屁的揚了揚下巴：“必須好吃，下次我帶你去店里吃，更好吃，你都不知道這家雞蛋灌餅有多火爆，每天都有好多人去買，排隊起碼半小時。“
方云起有些震驚，看了看手里的餅，又看了看陳念：“所以你排了半小時的隊嗎？”
“感動嗎？”
“嗯，下次可以讓我去排，我有輪椅能坐。”
“哈哈哈哈......”
兩人說說笑笑，慢悠悠的吃完了一頓早餐，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外面嘈雜的機器聲。
陳念把角落里放衣服的小板凳搬到桌子前，方云起畫海娜，她就在旁邊玩手機。
大早上的短視頻沒什么意思，刷了沒一會，陳念就收起手機，在凳子上左扭右動，好似上面長滿釘子。
方云起不受她的影響，垂著眼眸，認真的畫著，濃長的睫毛，隨著手部的動作，一顫一顫。
陳念看了一會，忽然有些熱，下意識轉頭，看向周圍。
上次她添置的東西還放在原位，屋里打掃的干干凈凈，異味也沒了，角落里的盆子里，放著換下來的床單被罩。
陳念想了想，這間破爛屋子里，好像沒有洗衣機吧？
“那些床單被罩你要手洗嗎？”
方云起畫畫時很認真，等畫完手中這一筆，才點頭回應陳念。
“你別手洗了，一會我帶到我家去洗。”
“不用，太麻煩了。”
“被罩手洗很累的，你的手是要用來畫畫的，要是累著了怎么辦，好了，就這么說定了。”
看方云起還想說話，陳念連忙轉移話題：“你為什么想拍視頻？”
“想賺錢，然后......”
方云起話音止住，深深的看了陳念一眼，兩人視線對上，方云起的目光微垂，看著放在輪椅里，毫無生氣的雙腿。
他的話沒說完，但陳念懂了他的未盡之意。
本來毫無正形，趴在桌子上的陳念，瞬間覺得責任感油然而生。
她猛地起身，剛準備說話，卻沒料到膝蓋絆住了桌子，疼痛瞬間襲來。
“啊，疼疼疼。”
本就墊著東西的桌子，也被這股力量帶的歪了一下，倒在一旁，桌面上的東西嘩嘩掉了一地。
方云起顧不上扶桌子，連忙操縱著輪椅，繞過桌子，伸手扶住了捂著膝蓋跳腳的陳念。
陳念被方云起扶著到床邊坐下，剛沾到床，她就火急火燎的撩起褲腿，白皙的膝蓋上，蹭破了一大片，隱隱的往外滲血絲。
方云起轉身在床邊，取出了上次用完就放在這的醫藥箱，打開箱子取出碘伏和棉簽，小心處理了起來。
和陳念給他處理傷口不同，方云起明顯熟練不少，他微微皺著眉，看著很兇，手上的力度卻很輕。
碘伏涂上時有一些刺痛，陳念下意識動了一下，方云起手頓了一下：“疼？”
“嗯。”
“你忍忍，我輕點。”
說完，方云起的眉頭皺的更深，手上的動作也更輕了，一下一下，耐心的處理著。
“你那天問我想過拍vlog沒，是想咱倆一起拍嗎？”
“不是，我想讓你幫我拍。”
方云起回答時沒抬頭，陳念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她就莫名覺得，那天他問時，應該不是這個意思。
“真的嗎？”
“嗯，你愿意嗎？”
“必須愿意，我還可以幫你剪輯呢。“
方云起在收拾醫藥箱，聽見陳念如此說，扭頭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這么厲害啊。”
“必須厲害。”
看陳念又臭屁滿滿的樣子，方云起笑意更深：“那我就全靠你了，別嫌我麻煩哈。”
“咱倆誰跟誰，不說那些。”
下午，陳念扛著從家里搬來的桌子，雄赳赳氣昂昂的推開方云起的屋門。
砰的一聲，桌子在方云起的注視中被放下，隨后，陳念就眼睛亮晶晶的盯著方云起。
方云起在她的注釋中開了口：“胡鬧，你腿剛受傷，怎么還搬這么重的東西？”
話音剛出，陳念的笑臉就垮了下來。本以為會收到夸獎，誰曾想竟是批評。
看著方云起又皺起的眉頭，兇巴巴的樣子，陳念有些不開心。
但她還是開口解釋道：“我看那桌子壞了，怕你沒得用，才從家里搬桌子過來，我辛苦搬來，你竟然還批評我。”
說完，陳念起身就要往門外走，背影看著氣勢洶洶。
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她步伐很慢，一步一停頓的，明顯就是等著人哄。
方云起有些想笑，但怕真把人惹生氣，連忙伸手拉住陳念的胳膊：“我的錯，我不應該批評你，別生氣。”
看她不動，方云起又晃了晃她的胳膊：“別走好嗎？”
陳念背對著方云起，嘴都快笑爛了，被大帥哥哄著的感覺真爽。
爽了一會后，她故作冷漠的回答了一句：“哦。”
“哦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