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最后一縷余暉從窗縫中溜走時，寧小魚終于攙扶著白無塵回到了小院。木門“吱呀“一聲關上的瞬間，白無塵再也支撐不住，踉蹌著靠在了墻上。

“你、你沒事吧？“寧小魚手忙腳亂地點亮油燈，昏黃的光線下，白無塵的臉色慘白得嚇人。更可怕的是，那道傷口周圍的藍色已經蔓延到了手肘，在皮膚下形成蛛網般的詭異紋路。

白無塵勉強搖了搖頭，聲音嘶啞：“扶我去...榻上...“

寧小魚咬著嘴唇，用瘦弱的肩膀撐起少年大半個身子。她能感覺到白無塵的身體冷得像塊冰，呼吸時噴出的氣息都帶著淡淡的霜霧。等好不容易把他扶到床榻邊，白無塵卻擺了擺手。

“不...不能躺。“他艱難地盤腿坐好，“得運功...逼毒...“

寧小魚急得團團轉：“要不要找大夫？村里張郎中雖然...“

“沒用的...“白無塵嘴角扯出一個蒼白的笑容，居然還有心思逗她，“凡人的藥...治不了...修士的傷...“他喘了口氣，“除非...你想看我...七竅流血的...樣子...“

“都什么時候了還說這種話！“寧小魚眼圈通紅，拳頭攥得緊緊的，“那、那我能做什么？“

“守著...別讓人...打擾...“白無塵說完這句話，雙眼緩緩閉合，整個人瞬間進入了入定狀態。

寧小魚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看著白無塵周身漸漸泛起一層淡淡的銀光。那些光芒像流水般向著左臂傷口處匯聚，與蔓延的藍黑色毒紋形成拉鋸之勢。

屋內安靜得可怕，只有油燈偶爾爆出燈花的“噼啪“聲。寧小魚盯著白無塵緊鎖的眉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兩個世界的差距——這個從天上掉下來的少年，和她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時間在焦慮中變得格外漫長。不知過了多久，寧小魚突然發現白無塵的呼吸變得急促，額頭滲出大顆大顆的汗珠。更可怕的是，那些藍黑色紋路突然暴起發難，竟順著胳膊向心口竄去！

“白無塵！“寧小魚失聲驚呼。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白無塵周身銀光暴漲。寧小魚恍惚間似乎看到他體內有一輪明月升起，清冷的月華瞬間壓制住了那些暴走的毒紋。白無塵的喉嚨里發出痛苦的悶哼，嘴角滲出一絲黑血。

“噗——“

一口濃黑如墨的液體突然從他口中噴出，落在地上竟發出“嗤嗤“的腐蝕聲，將木質地板燒出幾個小坑。與此同時，他左臂上的藍黑色紋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傷口處滲出帶著腥臭的黑血。

寧小魚趕緊端來清水和布巾，手忙腳亂地幫他擦拭。當擦到第三遍時，白無塵終于睜開了眼睛。那雙總是清冷的眸子此刻布滿血絲，卻帶著幾分意外的光彩。

“有意思...“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這毒...居然是...“

話沒說完，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寧小魚趕緊扶住他搖晃的身子，卻感覺到手掌接觸到的皮膚不再冰冷，反而燙得嚇人。

“你發燒了！“寧小魚驚呼。修士也會生病嗎？這個認知讓她更加慌亂。

白無塵虛弱地擺擺手：“正常...反應...“他試著運轉了一下靈力，驚訝地發現經脈中的靈力居然比受傷前更加充盈，“這毒...蘊含的靈氣...比這片天地...濃郁得多...“

寧小魚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么，只是固執地擰了條濕毛巾敷在他額頭上。白無塵望著少女通紅的眼眶和緊抿的嘴唇，心頭突然涌起一股暖流。

“小魚...“他輕聲道，“謝謝。“

簡單的兩個字，卻讓寧小魚鼻子一酸。她別過臉去，聲音悶悶的：“都怪我非要跟去...以后、以后我...“

“以后還得帶路。“白無塵突然笑了，雖然笑容因為虛弱而顯得有些勉強，“沒有你...我可找不到...這么有趣的...地方...“

寧小魚瞪大眼睛：“你還要去？那些怪物...“

“必須去。“白無塵的眼神變得深邃，“那個寒潭...藏著秘密...“他望向窗外漸暗的天色，“不過下次...得準備...充分些...“

話音未落，一陣強烈的眩暈襲來。白無塵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去，額頭重重抵在寧小魚肩上。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模糊地感覺到少女纖細的手臂緊緊環住了他，耳邊傳來帶著哭腔的呼喚：

“白無塵！你別嚇我啊！“

白無塵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寧小魚帶著哭腔的聲音忽遠忽近。他強撐著睜開眼，視線還有些模糊，但少女那張近在咫尺、滿是淚痕的臉卻格外清晰。

“想什么呢想什么呢？“他扯了扯嘴角，聲音沙啞卻帶著慣有的戲謔，“說得跟我要死了一樣。“他故作輕松地擺了擺手，“我只是有點困。“

“你——！“寧小魚瞪大眼睛，眼淚還掛在睫毛上，可下一秒，她一拳掄在白無塵肩膀上，“你真是嚇死我了！“

“嘶——“白無塵倒吸一口涼氣，這一拳雖然力道不大，但對他現在靈力虧空、渾身酸軟的身體來說，還真有點疼。他齜牙咧嘴地揉了揉肩膀，“你這丫頭，下手沒輕沒重的……“

“活該！“寧小魚氣鼓鼓地瞪著他，可眼眶還是紅的，“誰讓你裝死嚇唬人！“

白無塵看著她這副又氣又急的模樣，忍不住低笑出聲。他本想再逗她兩句，可剛一動，體內靈力枯竭的虛弱感便如潮水般涌來，讓他眼前一黑，差點又栽倒。他下意識地扶住床沿，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寧小魚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異樣，臉上的怒氣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擔憂：“你……你真的沒事？“

“沒事。“白無塵閉了閉眼，強壓下那股眩暈感，再睜眼時，又恢復了那副懶散的模樣，“就是有點累，睡一覺就好。“

寧小魚狐疑地盯著他，顯然不信他的鬼話。可她也知道，修士的事情她不懂，再追問下去也沒用。她咬了咬唇，突然轉身跑到柜子前，翻出一條干凈的布巾，又急匆匆地打了一盆溫水回來。

“擦擦臉。“她擰干布巾，動作有些粗魯地往白無塵臉上糊，“全是血和灰，臟死了。“

白無塵任由她折騰，嘴角卻微微上揚。布巾溫熱，力道卻控制得剛好，既不會太輕擦不干凈，也不會太重弄疼他。他半瞇著眼，看著寧小魚近在咫尺的臉——她的睫毛還是濕的，鼻尖微微發紅，嘴唇因為緊張而抿成一條線。

“小魚。“他突然開口。

“干嘛？“寧小魚兇巴巴地應道，手上動作卻沒停。

“謝謝。“

寧小魚的手頓了一下，隨即更加用力地擦著他的額頭，像是要掩蓋什么情緒似的：“少來這套！下次再敢嚇唬我，我就……我就……“

“就怎樣？“白無塵挑眉。

“就不給你帶路了！“寧小魚氣呼呼地丟下布巾，“讓你自己瞎轉悠，被怪物咬死算了！“

白無塵低笑出聲，可笑著笑著，眼皮卻越來越沉。靈力的透支讓他的意識逐漸模糊，他隱約感覺到寧小魚扶著他躺下，又輕手輕腳地替他蓋好被子。

“睡吧。“她的聲音難得輕柔，“我守著你。“

白無塵想回應，可黑暗已經席卷而來。在徹底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刻，他模糊地想——

**這丫頭，其實還挺溫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