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飯量大
- 死遁后,我成了瘋批反派的白月光
- 青衫濕雨煙
- 4088字
- 2025-06-07 13:51:21
燭影在精雕細(xì)琢的紫檀木桌案上不安分地跳躍,將晏無岐半邊臉映在暖光里,另外半邊則沉在濃重的陰影中,輪廓顯得愈發(fā)冷硬。
他半個身子閑散地倚著太師椅堅硬的靠背,指尖無意識地在光滑的扶手上敲擊,發(fā)出幾不可聞的輕響。
目光掠過侍立一旁、屏息垂首的黎岳,眉心幾不可察地蹙起一道極淺的褶痕。
黎岳背脊繃得更直了些,王爺這副不置可否的模樣最是磨人。
他正暗自揣度著主子此刻的心思,是嫌昨夜遞上的密報不夠詳盡,還是對西大營的軍械調(diào)度另有不滿?
“蘇燼歡怎么樣了?”晏無岐的聲音不高,卻像一塊冰投入沉寂的水面,驟然打破了室內(nèi)的凝滯。
黎岳猛地回神,幾乎被這突兀的問題噎住。王妃?
他飛快地在腦中調(diào)閱昨夜暗衛(wèi)遞來的、夾雜在軍報密函里的那份關(guān)于閬華苑的日常記錄,不敢有絲毫遲疑,語速清晰平穩(wěn):“回王爺,王妃娘娘戌時三刻方歸,觀其神色,心情甚悅。晚膳進(jìn)了一整盆紫參燉乳鴿湯,一只約兩斤重的紅燒甲魚,一盤燕窩炒楚鴨絲,”
他頓了頓,似乎覺得那飯量實在有些突出,又補(bǔ)充道,“另佐以精米白飯五碗。”仿佛怕王爺不信,他下意識地抬手比劃了一下碗的高度,著重強(qiáng)調(diào),“屬下親眼所見,王妃的貼身侍女沈如霜盛飯時,將飯勺壓實了又壓,堆得冒尖才端上桌。”
燭芯“噼啪”爆開一朵細(xì)小的燈花,光線隨之晃動了一下。
晏無岐隱在暗影里的唇角似乎極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旋即又繃緊,化作一聲極輕的、辨不出情緒的低嗤:“呵…她倒是挺能消受。”
眼前不知怎地,倏然掠過蘇燼歡的身影。并非時下推崇的弱柳扶風(fēng),而是骨肉亭勻,肌膚細(xì)膩,透著一種鮮活的韌勁兒。分明一頓飯塞下了三四個壯年男子的分量,那腰身竟依舊緊致,不見半分贅余的痕跡。
這念頭一起,仿佛打開了某個隱秘的開關(guān),一股久違的、清晰的饑餓感,竟毫無預(yù)兆地從他空蕩已久的胃腑深處翻涌上來,帶著不容忽視的灼熱。
晏無岐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蜷縮了一下,喉結(jié)微動,聲音聽不出波瀾,命令卻下得突兀:“傳話廚房,把蘇燼歡昨晚吃的那些,照原樣再做一桌,即刻送來。”
黎岳猛地抬頭,眼中迸射出難以置信的驚愕光芒!他是除郝太醫(yī)外,唯一知曉王爺那隱秘舊疾的人。每次發(fā)作過后,王爺總要經(jīng)歷一段漫長的、對食物極度排斥的時期,七八日粒米不進(jìn)也是常事,全靠參湯吊著精神。
這才短短幾日?竟被王妃娘娘這驚世駭俗的吃相……勾得開了胃?這簡直比西疆傳來捷報還令人震動!
“是!屬下這就去!”巨大的驚喜沖散了慣有的沉穩(wěn),黎岳答得又快又響,轉(zhuǎn)身就要沖出去。
一只腳剛跨過高高的門檻,他像是被什么燙到似的猛地剎住,硬生生扭回頭,帶著一種近乎莽撞的求證急切,脫口問道:“王爺,那……那精米白飯,您也要五碗嗎?”
問完他自己都恨不得咬掉舌頭。
晏無岐撩起眼皮,那目光像淬了冰的針,冷冷地扎在黎岳臉上,從齒縫里擠出幾個字:“你當(dāng)本說呢?”
黎岳脖子一縮,臉上火辣辣的,再不敢多言一個字,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消失在門外,直奔廚房而去。
閬華苑的夜,卻是另一番靜謐。院墻外月色如練,清輝潑灑,將琉璃瓦上積著的薄薄一層夜霜映照得如同碎銀。
偶有寒蟲在覆雪的枯草叢里短促地鳴叫一聲,更添寂寥。
主臥內(nèi),鮫綃銀紗帳低垂,錦被里隆起一個小小的、安穩(wěn)的弧度。蘇燼歡睡得正沉,一條纖細(xì)瑩白的小腿不老實地探出被外,另一條腿則霸道地卷著大半被子壓在身下。烏發(fā)散亂在枕上,臉頰睡得紅撲撲的。
就在這深沉的夢境邊緣,一片幽藍(lán)的光毫無征兆地在她意識深處暈染開來,迅速凝聚成一塊半透明的、邊緣泛著微光的奇異面板。
上面清晰地浮現(xiàn)出一行方正、陌生的字符:
【恭喜宿主,反派好感值+1,目前您所積累了20點的好感值,現(xiàn)好感值為-80%,請宿主繼續(xù)努力。】
面板閃爍了一下,如同水泡般悄然隱沒。
帳內(nèi)的人兒只是無意識地咂了咂嘴,翻個身,將臉更深地埋進(jìn)柔軟的被褥里,繼續(xù)沉入黑甜鄉(xiāng),對那冰冷的數(shù)據(jù)提示毫無所覺。
四更天的梆子聲沉悶地穿透黎明前最濃的黑暗,像一把鈍刀子割開了閬華苑的寧靜。蘇燼歡幾乎是被沈如霜和另外兩個小丫鬟連哄帶“架”地從溫暖的被窩里挖出來的。
她眼皮沉得像墜了鉛,腦袋一點一點,任由如霜用溫?zé)岬臐衽磷咏o她擦臉,冰冷的觸感激得她稍稍清醒了些,嘴里含糊地嘟囔著上書房先生刻板的臉和遲到罰站的可怕。
“王妃,好歹用些墊墊,不然撐不到晌午。”如霜心疼地看著她困倦的小臉,指揮著小丫鬟們將幾樣精致的早點擺上外間的圓桌。
一盅熬得金黃濃稠的雞湯剛揭開蓋,鮮香的熱氣瞬間彌漫開來。
蘇燼歡吸了吸鼻子,混沌的腦子被這香氣勾醒了幾分,正要坐下祭一祭她那早已空空如也的五臟廟,一個小丫鬟腳步匆匆地掀簾進(jìn)來,臉上帶著一絲來不及掩飾的訝異:“王妃,王爺……王爺往咱們院子來了!”
“噗——”蘇燼歡剛含進(jìn)嘴里的一口滾燙雞湯差點全噴出來,嗆得她直咳嗽,杏眼圓睜,“誰?你說誰來了?”
話音未落,一道高大挺拔的玄色身影已挾著深秋清晨的寒氣,一步跨過了朱紅色的門檻。金線密織的蟒紋在朦朧的晨光里若隱若現(xiàn),帶著無聲的威壓。
晏無岐就這么猝不及防地出現(xiàn)在閬華苑的膳廳里,目光平靜無波地掃過桌上僅擺著一副碗筷的早點。
蘇燼歡像被踩了尾巴的貓,騰地一下從繡墩上彈起來,動作快得差點帶翻手邊盛著雞湯的青玉小盅。
“王、王爺?”她嗓子有點發(fā)緊,干巴巴地擠出個僵硬的笑,“您…您怎么過來了?用過早膳了么?要不…一起用點?”眼神卻不由自主地瞟向桌上那盅顯然只夠一人份的雞湯。
如霜反應(yīng)極快,不等主子眼神示意,已低聲吩咐小丫鬟:“快去添副碗筷!”
晏無岐面上依舊沒什么表情,只幾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眉梢,目光在那盅熱氣騰騰的雞湯上停留了一瞬。
他什么也沒說,極其自然地撩起蟒袍后擺,在蘇燼歡對面的位置穩(wěn)穩(wěn)坐下,姿態(tài)從容得仿佛這是他的主院膳廳。
這…這是真要留下吃飯了?蘇燼歡心里敲著小鼓,慢吞吞地坐回原位,借著低頭攪動碗里湯匙的動作,偷偷掀起眼皮,飛快地瞄了對面的男人一眼。
閬華苑的燭光為了照顧她早起,點得并不十分明亮,幾支細(xì)燭在鎏金燭臺上搖曳著昏黃的光暈。這點朦朧的光,恰恰柔和了晏無岐慣常過于冷冽的輪廓。
他側(cè)臉線條流暢,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燭光在他濃密的長睫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陰影,遮住了那雙深潭般的眸子。褪去了白日里迫人的威勢,此刻安靜坐在晨光熹微中的廣陵王,竟顯出一種近乎惑人的俊美。
蘇燼歡看得有點呆,握著湯匙的手指無意識地松了力道,一勺熬得濃香金黃的雞湯就停在唇邊,忘了送進(jìn)去。
“王妃一直看著本王做什么?”晏無岐忽然抬起眼,目光精準(zhǔn)地捕捉到她來不及收回的視線,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喜怒。
“呀?”蘇燼歡一個激靈,腦子還沒完全清醒,嘴巴已經(jīng)先一步誠實地給出了答案:“王爺生得俊俏。”話一出口,她自己先懵了,臉上“騰”地?zé)似饋恚薏坏冒褎偛拍蔷湓掃B同那勺雞湯一起吞回肚子里。
她慌忙垂下頭,不敢再看晏無岐的表情,只盯著自己面前的湯碗,試圖用更大的聲音掩蓋心虛,“湯…湯快涼了!王爺您快嘗嘗!”為了證明自己真的很專注于吃飯,她趕緊舀了一大勺送進(jìn)嘴里。
然而,就在這尷尬的、落針可聞的寂靜里,一陣極其響亮、悠長、仿佛帶著回音的“咕嚕嚕——”聲,無比清晰地、不容置疑地從她的腹部爆發(fā)出來,瞬間填滿了整個膳廳的空間。
蘇燼歡整張臉徹底紅透,連小巧的耳垂都染上了緋色。完了!丟人丟到姥姥家了!她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或者干脆把自己埋進(jìn)那盅雞湯里!
巨大的羞窘之下,那點殘存的困意和矜持徹底被拋到了九霄云外。
蘇燼歡化悲憤為食欲,索性破罐子破摔,埋下頭,專心致志地對付起眼前的食物來。小籠包一口一個,鮮香的汁水在口中爆開;水晶蝦餃晶瑩剔透,蝦肉彈牙;爽脆的醬瓜條被咬得咔咔作響;那盅暖融融的雞湯更是被她捧著小盅,小口小口卻速度極快地喝得見底。
她吃得極香,腮幫子微微鼓起,專注得仿佛天地間只剩下這一桌美食,完全將對座那位尊貴的王爺忘在了腦后。添上的那碗堆得冒尖的白米飯,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矮了下去。
直到心滿意足地放下筷子,打了個小小的、飽足的嗝兒,蘇燼歡才后知后覺地抬起眼。這一看,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對面的晏無岐,姿態(tài)依舊優(yōu)雅,碗筷齊整。他面前那碗添上的米飯,幾乎只象征性地被撥動了一小角,菜肴也僅僅淺嘗輒止。
而他身后,黎岳那張向來沒什么表情的臉上,此刻正清晰地寫著四個大字——驚!為!天!人!他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微張,目光在她面前那幾個光可鑒人的空盤子和她平坦依舊的腹部之間來回逡巡,充滿了無法理解的震撼,仿佛看到了什么違背天地至理的奇觀。
蘇燼歡臉上剛褪下去的紅潮“轟”地一下又涌了上來,比剛才更甚。她尷尬地清了清嗓子,試圖挽回一點形象,聲音細(xì)若蚊吶,帶著明顯的心虛:“那個……我、我今日起得太早,實在是餓極了……平時……平時我飯量很小的,真的……”
“咳!”黎岳猛地別過臉去,肩膀可疑地聳動了一下,隨即死死繃住,以一種極其刻意的姿態(tài),將目光投向上方房梁精美的黃楊木雕花,仿佛那里突然開出了一朵絕世奇葩。
他緊抿著唇,用盡全身力氣才把那幾乎要沖口而出的爆笑死死壓回肚子里,憋得額角青筋都微微跳動。
飯量小?黎岳內(nèi)心早已是山呼海嘯——
王妃娘娘啊!您管這叫小?昨日那只紅燒甲魚的殼子都能給胖鵝當(dāng)船劃了!
那五碗壓得瓷瓷實實的白米飯堆起來,胖雞都能在里面下窩蛋了!您這“小飯量”,全王府的雞鴨鵝聽了都得抱頭痛哭喊冤!
……
最近,晏無岐跟定了鬧鐘似的,天還沒亮透,準(zhǔn)點出現(xiàn)在閬華苑門口。
起初,蘇燼歡還能擠出點笑模樣裝裝樣子,心里罵著娘臉上還得開花。可晏無岐這廝,一天不落!天天來!
蘇燼歡那點耐心徹底磨光了。小臉兒繃得跟棺材板似的,怨氣沖天,那眼神,活像剛從墳里爬出來。
每次晏無岐都能精準(zhǔn)接收到蘇燼歡那“嗖嗖”放冷箭的眼神。他明明知道這女人早起能炸地球,偏要嘴賤問一句:“王妃這是…沒睡醒?”
蘇燼歡嘴角一咧,扯出個能凍死人的冷笑,腦袋一扭,直接甩給他一個后腦勺。
馬車外豎著耳朵的黎岳,聽見自家王爺居然有閑心撩撥王妃,心里直嘆氣:也就王妃以前瞎了眼迷上王爺,換個別家小姐,早掀桌子撓他一臉了!
馬車剛到午門,還沒停穩(wěn),蘇燼歡“唰”一下掀開車簾,直接蹦了下來,動作利索得像逃命。這幾天她算摸清晏無岐的脈了:只要她別犯賤往上貼,這狗男人的好感度就不會往下掉。
挺好,保持距離,各自安生。
一腳踏進(jìn)上書房,剛才還嗡嗡嗡的學(xué)堂瞬間死寂,跟被集體掐脖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