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下山，福養二人便像兩只脫了籠的，嗯……兩百斤的鳥一般，又是興沖沖地來到集市上。

大雪紛紛，路上無有行人，二人見狀心知今日無事可做，興致缺缺之時，突然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轉角過來。

自是無巧不成書。

“滿山哥！”

大老遠，易川便聽到熟悉的大嗓門，定睛一瞧，可不就是福養兄弟二人。

易川加快腳步，腳下吱嘎作響來到二人身邊作揖問好：

“好久不見，大雪紛紛兩位今日還來出攤不成？”

福生聞言撓了撓頭：

“額，我二人就住在附近山上，見天降大雪，出來賞雪來了。”

隨即甩出一個自信的眼光遞給福養：看，我也是會編話的。

福養再度手撫額頭痛苦搖頭。

“附近？”

易川滿心疑惑。

除卻尊師閣附近有一座低矮的小山，哪里還有什么山。

“滿山哥，相請不如偶遇，值此大雪紛飛，不如小酌一杯可好？”

福養急忙岔開話題。

易川聞言哈哈一笑：

“巧了不是，我近來心情郁結，此來也正是尋你二人小酌的。”

福養見成功岔開話題，心下一喜繼續說道：

“我請客！我知道你們文人喝酒喜歡去哪。”

易川一愣：

“去哪？”

“風雅所在！”

福養自信一笑。

易川聞言一怔，古怪地看著福養：

“額，你可明白，何為風雅所在？”

福養又是自信一笑：

“我自然知道，爺爺每次想喝酒的時候都會下山去找風雅所在，說是文人墨客把酒言歡，吟詩作對之妙處。”

“你爺爺，貴庚？”

易川心底震撼，老當益壯就是這個意思吧。

可聞聽易川又問起爺爺的事情，二人卻是誰也不說話，對視一眼齊齊架起易川雙臂。

“別問了，喝酒去！”

易川此刻腦子還沒轉過來彎兒，就被兄弟二人架著胳膊，生生提起，直挺挺的在雪地上拖出兩道雪痕。

天色已晚，烏云堆積，大雪不停。

一路行去，皚皚積雪的街道上蹄印車轍漸多。

良久，順著不遠處傳來的歡聲笑語，幾人走到了一處燭火通明的雕鏤畫棟前。

抬眼望去，門上掛一塊流金熠彩的牌匾，上書：風雅居

看著臺階上身姿綽約的女子搖晃著手里的流蘇畫扇，易川古怪地轉頭，看著愣在原地的福養二人。

臺上輕移蓮步，下來一個女子，笑著走到三人身旁，畫扇輕輕在福養壯碩的肩上拍了一下說道：

“公子，奴家這廂有禮了。”

“此處，此處這可是風雅所在？”

福養看著進進出出的人群，或是富家公子，或是書生模樣，呆呆地質問出聲。

“呵呵，”

女子畫扇拂過嘴角赧然一笑，那聲音脆的像鈴鐺一般：

“自然是風雅所在。”

“可是吟詩作對，把酒言歡所在？”

福養怕沒說明白又問道。

“公子真是個有趣兒的人，自然是吟詩行酒之所在啊。”

“那，莫非你們女子也會吟詩作對嗎？”

福養困惑不已，直愣愣地看著對方。

“那是自然。”

畫扇輕搖，帶起一陣香風。

“且隨我來便是。”

易川低著頭，漲紅著臉跟在福養二人身后，福養二人手足無措跟著前方的女子。

就這樣，三人進入了風雅居。

方進得廳堂，幽幽花香便隱隱傳來。

跨過橫檻，但見眼前賓客如云，耳邊吟詩賦對聲此起彼伏，推杯換盞聲不絕于耳，鈴鐺兒般的脆響忽遠忽近。

福養癡癡地望著眼前的花團錦簇，呆呆地喃喃自語：

“爺爺誠不欺我！”

隨即興奮地一躍而起：

“小二！上酒！”

邊喊邊找了張空桌子，招呼著易川過來。

“這邊沒人，來來坐這里。”

說著又抬頭，沖著在樓梯口堆著笑臉迎來送往的男子喊道：

“小二，來兩壇上好的酒！”

前世良家的易川此刻局促不定，坐立難安左顧右盼。

待得幾人坐定，一位妝容華貴的美婦人笑臉盈盈地款款踱步而來。

身后跟著的男子將兩壇酒放在易川面前的桌上，唱了個喏便離開了。

“幾位公子瞅著面生，想必是第一次來我這小店兒吧？”

貴婦人輕輕施了一禮。

“不錯，特來此地把酒言歡！”

福生起身回禮。

“貴地真是珠光寶氣，好生氣派啊！”

“呵呵，謝公子夸獎。”

貴婦人掩面一笑，

“不知各位公子鐘意我們家哪位姑娘，有瞧得上眼兒的盡管說來，立刻給您幾位帶來。”

“啊？”福生聞言卻是愣了一下：

“我兄弟幾人來此開懷暢飲，要女子何用？”

“呦呵，瞧您這話說的。”

聽見福生那句‘要女子何用’，美婦人微微嗔怒隨即快速收斂，仍然笑盈盈地說道：

“當然是陪您幾位公子哥，喝酒啊。”

“你這老板卻是有些奇怪，”福生疑惑道。

“我只聽過敬酒喝的，沒聽過搶酒喝的。”

說著拍了拍桌上的酒壇：

“為何要讓不相熟的人陪我喝酒，喝光了你好多賣兩壇嗎？”

眼見幾人油鹽不進，美婦人不再多言，憤憤然甩了兩下衣袖轉身上樓。

“哥，我看這富麗堂皇的，怎么還想坑賣我們酒錢啊。”

福生悄摸地問向福養。

“不管這些了，莫要擾了我等興致。”

福養亦是一頭霧水，卻絲毫不把此事放在心上，毫不在意地說話間，便將酒壇抱到身前。

“哼！哪里來的毛頭小子，嘰嘰喳喳！”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個陰沉的聲音。

易川聞言一怔，轉頭看去。

一個全身被大氅包裹嚴實只露雙眼的人，正冷冷看向這里。

見易川看向這里，雙眸愈發冰冷，似乎要擇人而噬，周身空氣漾出淡淡青色漣漪。

書生境的文人？

易川心下困惑，見福養只顧開酒毫不在意，也便不作理會。

“莫非大人管教無方，這才摸進了這煙花柳巷間，不才倒是可以教教你們，這地方的規矩。”

那人見竟無人理會，再度開口。

見那人故意找茬，福生眼疾手快啪的一下拍開酒壇，封泥登時四散飛濺，落了那人一身酒漬泥點。

“老子福生，不學！”

福生鼓起渾身腱子肉，倆眼珠子睜的老大，起身向那人瞪了過去。

“福生啊，這個人是書生境文人。”

易川悄摸出聲。

“在下才疏學淺，這位是你滿山老子！”

福生聞言直接一屁股坐了下來，嘴上卻繼續呵道。

“福生你？”

易川驚了，口風換得好快啊。

“哥哥說，大丈夫能屈能伸且不拘小節。”

福生拿起酒壇灌了一口。

聽到滿山二字，那人冰冷的雙眼瞬間猙獰出毒蛇般的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