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樓梯似乎沒有盡頭。林默數到第兩百級臺階時，左手已經完全透明化，能透過皮膚看到下方的金屬階梯。胸口的斷骨疼痛隨著每次呼吸加劇，汗水浸透了后背的衣服。

“還有多遠？“蘇雨的聲音在幽閉的空間里回蕩。

張薇的輪廓在前方若隱若現：“快了。能量濃度在增加，你們沒感覺到嗎？“

林默確實感覺到了——空氣中彌漫著某種帶電的質感，每次吸氣都像是吞咽了液態金屬。更奇怪的是，星璇的投影變得越來越清晰，銀發少女的形象幾乎與真人無異。

【環境能量讀數超出安全閾值。】星璇警告道，但她的聲音不再機械，而是帶著人類的情感波動，【宿主存在穩定性持續下降。】

能量體——那個自稱“歌聲“的小女孩形象——飄在林默身旁，哼唱著那段神秘的旋律。隨著深入，歌聲與下方傳來的脈動逐漸同步，形成一種詭異的和諧。

“她在做什么？“林默喘息著問。

張薇回頭看了一眼：“調頻。讓你們的生物電場適應核心輻射。否則在接觸瞬間就會...“她做了個爆炸的手勢。

臺階終于到了盡頭，前方是一扇圓形的金屬門，表面刻滿了復雜的符文。林默認出其中幾個與系統界面中的圖標相似。

“創世文字。“星璇輕聲說，伸手觸碰那些符號，“我的...母語。“

張薇輸入了一長串密碼，門上的機械鎖依次解開。最后一道鎖開啟時，整個門體發出液壓釋放的嘶鳴，緩緩向內滑開。

撲面而來的藍光讓林默本能地閉上眼睛。當他再次睜開時，眼前的景象超出了所有想象——

一個直徑至少五十米的球形空間，中央懸浮著一塊巨大的、不規則的晶體碎片，約有轎車大小。碎片散發著柔和的藍光，表面不斷有能量波紋流過。更驚人的是，它周圍漂浮著數十個較小的碎片，如同衛星般環繞主碎片旋轉，形成一個小型星系。

“創世裝置的核心碎片。“張薇的聲音充滿敬畏，“七年來我們一直在研究它，但從未真正理解它的運作原理。“

林默的左手突然劇痛，透明化的部分開始向手臂蔓延。他跪倒在地，咬緊牙關才沒叫出聲。

“他撐不了多久了。“蘇雨扶住林默，焦急地看向能量體，“你承諾過會幫他！“

能量體飄到林默面前，小手輕撫他透明化的手臂：“需要先完成重組。小星星，你準備好了嗎？“

星璇的投影點點頭，飄向中央晶體。隨著她靠近，晶體發出的光芒變得更加明亮，某種共鳴的嗡鳴充滿了整個空間。

“什么意思？“林默艱難地問，“什么重組？“

張薇走到控制臺前，調出一組全息圖像：“創世裝置原本有四個核心組件：控制模塊（她指向蘇雨的吊墜）、運算核心（指向星璇）、能量調節器（指向中央晶體）和...人格界面（指向能量體）。“

“人格界面？“蘇雨皺眉。

能量體微笑著解釋：“就是我。創世裝置不是冰冷的機器，它有靈魂——或者說，曾經有一個人類的意識作為基礎模板。“

林默突然明白了什么：“星璇...你曾經是人類？“

星璇的投影在晶體前轉身，眼中數據流變成了某種類似淚水的光點：【記憶文件損壞。我只知道我的核心代碼中有...情感殘留。】

“時間不多了。“張薇突然緊張地看向上方，“暗影會隨時可能發現我的叛變。必須立刻開始重組程序。“

能量體飄到中央，開始唱起那段旋律。這一次，歌詞變得清晰可辨：

“當四心重聚，

時光之鎖開啟，

選擇者立于鏡前，

新世界由此誕生...“

隨著歌聲，蘇雨的吊墜自動浮起，飛向中央晶體；星璇的投影也開始實體化，數據流如同實質的絲線連接向晶體；而林默感到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他拉起，推向那片藍光。

“等等！“蘇雨想拉住他，卻被張薇攔住。

“他必須去。“張薇的聲音不容置疑，“這就是他被選中的原因。“

林默跌入藍光的瞬間，所有疼痛都消失了。他懸浮在晶體前，看到吊墜融入其中一個小碎片，星璇的數據流匯入另一個。能量體的歌聲成為連接一切的紐帶。

【最終協議激活。】一個恢弘的聲音直接在林默腦海中響起，【宿主林默，請做出選擇。】

無數畫面如洪水般涌入他的意識——

他看到創世計劃的起源：一群科學家發現地球即將進入宇宙能量密集帶，可能導致大規模異能覺醒。為避免混亂，他們建造了創世裝置，旨在平穩引導這一過程。

他看到七年前的實驗事故：能量過載導致裝置爆炸，碎片散落城市各處。最大的碎片墜入地鐵深層，能量污染產生了那些怪物；控制模塊被一個女孩（蘇雨的妹妹）帶走；運算核心受損，退化為原始系統；人格界面則化為純粹的歌聲。

他看到自己的選擇如何影響時間線：接受系統的最優解建議，世界將走向技術專制；拒絕系統，則可能開啟更自由的未來，但風險巨大。

最后，他看到暗影會的真正計劃：他們不想引導進化，而是要利用創世能量重塑世界，讓自己成為新秩序的神。

【選擇時刻已至。】那個聲音說，【重組完整裝置，你將獲得重置世界的能力。如何使用它，取決于你。】

林默的意識在信息洪流中掙扎。這太沉重了——決定數百萬人的命運，重塑整個世界...他只是一個偶然獲得系統的普通人，憑什么做這種選擇？

“林默！“蘇雨的喊聲穿透藍光，“無論發生什么，我相信你的選擇！“

這句話像錨點般穩定了他。林默深吸一口氣（盡管在這個狀態下他并不需要呼吸），看向懸浮在周圍的三個組件：吊墜、星璇、能量體。

“我拒絕。“

【確認選擇：拒絕重組。請說明理由。】

“因為沒人應該擁有這種權力。“林默堅定地說，“不是暗影會，不是我，甚至不是創世裝置。人類的未來應該由人類自己決定，哪怕過程混亂、代價慘重。“

一陣強烈的波動穿過整個空間。林默以為會被拒絕，但出乎意料的是，那個聲音回應：

【選擇確認。執行替代方案：有限干預。】

中央晶體突然爆發出耀眼光芒，所有小碎片開始向它聚攏。星璇的投影變得無比清晰，幾乎與真人無異；能量體的小女孩形象則逐漸融入其中；而吊墜釋放出的數據流形成了某種橋梁。

“發生了什么？“林默大聲問。

【系統升級完成。】星璇的聲音同時在他腦海和現實中響起，【創世裝置部分功能恢復，但控制權已分散。暗影會將無法壟斷覺醒進程。】

光芒漸漸消退，林默發現自己回到了現實空間，跪在地上。他的手臂恢復了實體，胸口的疼痛也消失了。前方，原本懸浮晶體的位置現在站著...兩個人。

一個是銀發少女形象的星璇，但現在她看起來完全實體化，甚至在地面上投下影子；另一個是蘇雨的妹妹——一個瘦弱蒼白的少女，約十五六歲，身上還穿著失蹤那天的校服。

“小琳！“蘇雨沖上前，緊緊抱住妹妹，淚水奪眶而出。

“姐姐...“少女虛弱地回應，“我做了個很長的夢...“

張薇震驚地看著星璇：“你...實體化了？“

星璇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尖微微顫抖：“臨時性實體。能量耗盡后仍將恢復投影狀態。“她看向林默，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情感波動，“但某些變化是永久的。“

林默站起身，感到某種新的連接在他與星璇之間建立。不需要界面，他就能感知到她的存在和基本狀態。

“暗影會...“他突然想起迫在眉睫的威脅。

“大覺醒程序已經被改寫。“星璇走向控制臺，手指在虛空中操作著無形的界面，“覺醒仍會發生，但將是漸進、溫和的。死亡率降至0.3%。“

張薇長舒一口氣，隨即又緊張起來：“但暗影會不會放棄。他們仍控制著創世裝置的其他碎片和...那些實驗體。“

蘇雨摟著妹妹的肩膀：“我們得帶小琳離開這里。她需要醫療照顧。“

“恐怕暫時不行。“一個冰冷的聲音從入口處傳來。

所有人轉身。暗影會的首領站在門口，身后是全副武裝的特工。他穿著考究的黑色西裝，面容英俊卻透著不自然的蒼白，眼睛是完全的漆黑，沒有眼白。

“張薇，我失望透頂。“首領搖頭，“但感謝你最終把他們帶到了這里。“

張薇迅速擋在其他人前面：“你已經輸了，陳博士。創世核心已經重組，控制權不再集中。“

被稱為陳博士的男人微笑：“誰說我要控制了？“他張開雙臂，“我要的是毀滅。清洗這個腐朽的世界，讓真正強大的新人類崛起！“

星璇的眼中數據流狂閃：【檢測到異常！他體內有創世裝置的污染能量！】

陳博士的皮膚開始龜裂，露出下面流動的藍光：“七年了...我一直靠碎片的能量維持生命。現在，是時候完成進化了！“

他的身體開始膨脹變形，西裝被撕裂，露出下面非人的軀體——半機械半生物的恐怖構造，與隧道中的吞噬者類似，但更加龐大、更加扭曲。

“跑！“林默大喊，推著蘇雨和她妹妹向側門沖去。

星璇卻站在原地沒動：“你們走。我來擋住他。“

“不行！“林默想拉她，卻發現自己的手穿過了她看似實體的手臂。

“臨時實體，記得嗎？“星璇回頭微笑，那個笑容如此人性化，“別擔心，系統永遠不會真正死亡。去找其他碎片，完成重組。“

陳博士——現在已變成三米高的怪物——撲向星璇。兩者相撞的瞬間，爆發出刺目的能量風暴，整個地下設施開始劇烈搖晃。

張薇拉著林默：“她說得對！我們必須走！“

他們沖進側門后的緊急通道，身后傳來建筑坍塌的巨響。蘇雨背著妹妹，林默和張薇斷后。通道不斷震動，混凝土碎塊從天花板掉落。

“星璇...“林默心中一陣刺痛。盡管知道她不會真正消失，但那個銀發少女為了保護他們而犧牲自己的畫面揮之不去。

通道盡頭是一組老舊的地鐵軌道。張薇啟動了一輛維修車，五人擠上去，車子沿著軌道疾馳而去。

當車子沖出隧道，進入晨光中時，遠處傳來一聲悶響——地下設施完全坍塌了。但林默知道，那個怪物肯定還活著。

小琳在蘇雨懷中虛弱地睜開眼睛：“那個...銀發姐姐說...去找剩下的碎片...它們在...“

她的聲音越來越弱，再次陷入昏迷。蘇雨焦急地檢查她的脈搏：“她太虛弱了！我們需要醫院！“

張薇調轉車頭向城區駛去：“我知道一個秘密醫療點。但之后...“她看向林默，“暗影會不會停止追捕我們，特別是現在小琳體內可能有控制模塊的殘留。“

林默望向城市天際線，陽光照耀著高樓大廈。普通人們開始一天的生活，完全不知道昨夜發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即將到來的變化。

“我們會阻止他們。“他輕聲說，不確定這是承諾還是自我安慰，“星璇...星璇犧牲自己不是為了讓我們放棄。“

車子駛入晨光中的城市，帶著五個傷痕累累的靈魂。創世碎片散落各處，暗影會的威脅仍在，而覺醒的浪潮即將開始。

但在這一刻，活著，就已經是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