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刀刺破第三根肋骨的瞬間，秦昭的防護鏡蒙上一層薄霧。福爾馬林與血腥味在鼻腔里凝結成冰錐，她習慣性用左手小指推了推鏡框——這是父親教她的動作，八歲那年看著他在解剖臺猝然倒下時，濺在鏡片上的血點也是這般霧蒙蒙的。

“秦醫生，死者胃容物檢測報告。“實習法醫小林遞來文件夾，塑料封面上凝結的水珠洇濕了“張雅婷“三個字。這個月第三具從青江打撈上來的尸體，腐敗程度卻比前兩具輕得反常。

秦昭的鑷子懸在半空。無影燈將手術臺照得慘白，死者膨脹的胃部像只泡發的河豚，黏膜表面凸起的顆粒狀物體泛著詭異光澤。她將內窺鏡探入約五厘米處，顯示屏突然爆開一片璀璨星芒。

“這不可能...“她扯下手套觸碰屏幕，鉆石原石棱角在組織液中折射出七彩光暈。三十七處凸起，全部嵌在胃壁褶皺深處，像被人用精密儀器種下的星辰。

檔案柜最底層的卷宗發出紙張霉變的嘆息。十年前那個暴雨夜的照片飄落在地：泥濘的幼兒園后巷，六歲女童粉色雨鞋旁散落的碎鉆，與此刻顯示屏上的晶體形成完美幾何重疊。當年負責痕跡鑒定的，正是剛調入市局的張雅婷。

“小林，把偏振光顯微鏡推到三號臺。“秦昭的聲音像繃緊的琴弦。當她將死者胃部切片放入載物臺時，呼吸驟然停滯——四百倍放大下，鉆石內部浮現出極其細微的字母刻痕。

“Z-Y-T...“她念出字母組合的剎那，解剖室燈光突然熄滅。低溫柜運轉聲戛然而止，黑暗中傳來液氮管道的嘶鳴。秦昭的后頸豎起汗毛，她分明聽到背后有手術器械碰撞的輕響。

“誰？“她反手抓起解剖刀轉身，應急燈卻在此時亮起。不銹鋼器械臺映出她蒼白的臉，唯一移動過的物品是那枚剛取出的鉆石原石——此刻正端端正正擺在張雅婷被剖開的心臟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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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偵大隊辦公室凌晨2:17

陳鋒將三張現場照片甩在白板上，磁鐵與鋼板碰撞的脆響驚飛了窗外棲息的烏鴉。照片里打撈隊正在青江碼頭作業，裹著水藻的黑色裹尸袋在探照燈下泛著磷光。

“死者張雅婷，市局前痕檢科科長，三年前辭職經營寵物殯葬。“他咬著電子煙，激光筆紅點戳在尸體手腕特寫上，“表帶內側有七道新鮮抓痕，呈左三右四分布。“

年輕警員王睿舉手：“像是被按在粗糙表面掙扎的痕跡？“

“錯。“陳鋒調出放大照片，抓痕邊緣的皮膚組織呈現奇特的鋸齒狀，“這是用江邊蘆葦反復刮擦形成的偽裝傷——兇手在掩蓋真正的約束痕跡。“

他突然抓起桌面的物證袋，三顆碎鉆在密封袋里叮當作響：“更詭異的是這些從死者胃里挖出來的鉆石，秦法醫發現...“

辦公室門被猛力推開，秦昭帶著寒氣闖入，發梢還沾著解剖室的霜。她將光譜分析報告拍在桌上，某行數據用紅筆重重圈起：“碳同位素測定顯示，這些鉆石和十年前林小薇失蹤案現場的碎鉆屬于同一批原石。“

陳鋒的電子煙掉在鍵盤上，濺起藍色火花。監控屏幕映出他抽搐的嘴角：“那個案子不是早就...“

“當年痕檢科做的材質鑒定報告不翼而飛。“秦昭調出手機照片，泛黃的檔案頁缺失了最關鍵的三頁，“而張雅婷辭職前最后簽署的文件，就是林小薇案的封存令。“

墻上時鐘的秒針突然發出刺耳摩擦聲。陳鋒抓起外套往外走，卻在門口撞見抱著證物箱的技偵科同事。箱蓋縫隙里露出一角褪色的布料——印著“彩虹樂園“字樣的兒童圍巾。

“游樂園拆遷工地挖出的新物證。“技偵員的聲音有些發抖，“和鉆石一起封在水泥里的，還有這個。“

秦昭戴上手套捏起圍巾，某種條件反射讓她將布料湊近鼻尖。陳鋒看到她瞳孔驟然收縮：“是過氧化氫與福爾馬林的混合氣味，這種防腐處理方式...“

“和二十年前青江連環失蹤案完全一致。“陳鋒接話的瞬間，窗外炸響驚雷。雨幕中隱約傳來兒歌旋律，像是從河對岸廢棄的摩天輪飄來的幽靈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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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證物室凌晨3:42

紫外線燈掃過林小薇案證物箱，秦昭的護目鏡上映出密密麻麻的熒光點。當年從現場采集的三十七顆碎鉆，此刻正在黑色天鵝絨上拼出殘缺的字母。

“Y左邊應該有個字母。“陳鋒用鑷子撥動鉆石，“當年結案報告里寫這些是裝飾用仿鉆...“

“但真鉆在紫外線下會呈現藍色熒光。“秦昭將新發現的鉆石放入空缺處，完整字母組合令兩人同時屏息——“X-Z-Y-T“。

陳鋒突然扯開領帶，從手機調出全市地圖：“青江碼頭、彩虹樂園、西郊化工廠...“他的指尖在地圖上畫出三角，“十年前這三個地方都發生過兒童失蹤案。“

秦昭的鋼筆在地名間快速連線：“構成等邊三角形，每個頂點距離正好13公里。“她在筆記本寫下數字時突然頓住，“張雅婷的工號尾數也是13。“

證物室燈光忽然頻閃，某個儲物柜傳來指甲抓撓金屬的聲響。陳鋒拔槍上膛的瞬間，角落里傳來物體墜地的悶響。他們沖過去時，只看到翻倒的1998年證物箱，一疊照片散落出來——全是彩虹樂園建設初期的施工合影。

“等等！“秦昭按住其中一張照片。泛黃畫面里，戴著安全帽的工人正在澆筑旋轉木馬地基，而他腳邊的水泥袋印著“周氏建材“的logo。

陳鋒的喉結上下滾動：“周氏集團二十年前承包了游樂園工程，現任董事長周慕白的女兒周曉媛...“他調出警務通檔案，“是林小薇案的報案人。“

窗外雨聲漸歇，秦昭的鋼筆尖在地圖上戳出一個黑洞。當她將周氏集團大廈標注在三角中心時，所有地點突然構成完美的五芒星圖案。第五個頂點所在的位置，正是市教育局大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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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醫解剖室凌晨5:19

秦昭盯著離心機里旋轉的血樣，玻璃管壁逐漸析出的金色顆粒讓她想起父親實驗室里培養的結核桿菌。十年前他倒在解剖臺前說的最后一句話，此刻突然在耳畔炸響：“昭昭，記住鉆石的折射率是2.417...“

“原來如此！“她撞翻椅子沖向光譜儀，將新舊兩份鉆石數據疊加投影。交錯的光譜線在墻面投出詭異的正弦波，當她把張雅婷胃部鉆石的磷光波長調到520nm時，波紋突然組成清晰的城市下水道圖紙。

“陳隊！鉆石在特定波長下會顯示...“她轉頭呼喊的瞬間，解剖室再度陷入黑暗。這次她準確捕捉到了背后襲來的風聲，解剖刀劃破空氣的尖嘯與金屬碰撞的火星同時迸發。

應急燈亮起時，她正死死攥著來人的手腕。白大褂袖口露出限量版江詩丹頓腕表，表面鑲嵌的碎鉆組成字母“Z“。順著青筋暴起的手臂往上看，市局副局長韓東明扭曲的臉在陰影中若隱若現。

“小秦，好奇心太盛容易早夭啊。“他另一只手舉起消音手槍，槍口緩緩移向離心機里的血樣管，“就像你父親那樣。“

秦昭的膝蓋撞向對方胯下的同時，解剖刀精準刺入腕表表盤。鉆石崩裂的脆響中，韓東明突然發出非人的慘嚎。他瘋狂甩動的手腕噴出黑色黏液，濺在墻面的光譜圖上腐蝕出縷縷青煙。

警報聲響徹市局大樓時，陳鋒正站在證物室頂層。他看著雨中亮起的全城警燈，手機里剛收到的匿名短信還在閃爍：“第三個胃袋在教育局地下室冷庫。“

當他轉身時，背后液晶屏突然自動開啟。模糊的監控畫面里，二十年前的彩虹樂園摩天輪正在轉動，每個轎廂都蜷縮著穿校服的孩子。最頂端的轎廂玻璃上，用血畫著與鉆石排列相同的五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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