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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真相如刃

  • 繞指尖
  • 血蘸玫瑰
  • 4638字
  • 2025-04-06 10:51:28

黑暗中的那只手像鐵鉗般牢牢扣住姜知雪的手腕,不容反抗地將她拖入巷子深處。

她正要掙扎,一道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別出聲,想活命就跟我走。”

那聲音莫名熟悉,姜知雪心頭一震,停止了掙扎。

黑暗中,她被拉著七拐八繞,最終從一處暗門進入建筑內(nèi)部,門后是一條向下的狹窄階梯,地面上投影著兩側(cè)墻壁上的火把的搖曳光影。

走下最后一級臺階,眼前豁然開朗,—個寬敞的地下廳堂,四壁擺滿書架,中央是一張巨大的沙盤,上面精確地標注著京城每一條街巷。十幾個人正在忙碌,有的研讀文書,有的在沙盤上移動著代表各方勢力的小彩旗。

“這是哪里?”姜知雪環(huán)顧四周陌生的環(huán)境。

“云香樓。”帶她進來的男子摘下蒙面巾,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約莫四十歲上下,左眉上一道疤痕格外醒目,“在下秦無涯。”

姜知雪倒吸一口冷氣,前世她曾聽說過云香樓——江湖上最神秘的情報組織,樓主秦無涯掌握著朝野上下無數(shù)秘密,前世姜家平反后,也正是云香樓提供了關(guān)鍵證據(jù)。

“秦樓主為何救我?”她警惕地問。

秦無涯示意她坐下,親自斟了兩杯茶,“兩年前,有個小男孩拿著姜家玉佩來找我,說想學情報收集之術(shù),我問他為什么,他說要保護一個重要的人。”

姜知雪手指一顫,茶水濺出幾滴,肖黎竟然在兩年前就開始布局。

“那孩子天賦異稟,”秦無涯眼中閃過贊賞,“不到一年就掌握了我十年才學會的技巧,后來他聯(lián)絡上皇帝,開始暗中調(diào)查三皇子一黨。今日大理寺之局,就是他一手策劃的。”

“他現(xiàn)在有危險!”姜知雪猛地站起身,“外面十多個刺客包圍了他。”

“放心,”秦無涯擺擺手,“那小子比你想象的能打,何況我的人已經(jīng)去接應了。”

姜知雪稍稍安心,卻又被另一個疑問困擾,“秦樓主為何告訴我這些?”

秦無涯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從懷中取出一卷畫軸,“認識這個女人嗎?”

畫軸逐漸展開,上面是一個女子的肖像——柳葉眉,杏核眼,唇角微揚,赫然是前世的姜知雪。

“這…”她喉嚨發(fā)緊。

“姜家嫡女姜知雪,永昌十七年嫁給趙明軒,同年難產(chǎn)而死,”秦無涯的聲音平靜得近乎冷酷,“死的那天,姜家被抄,滿門流放。”姜知雪渾身發(fā)冷,畫中女子的面容與她前世一模一樣,但這一世的她才十三歲,相貌尚未完全長開。

“你和她很像,”秦無涯銳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靈魂,“特別是眼神,那種經(jīng)歷過死亡的冷靜。”

姜知雪強裝鎮(zhèn)定,“巧合罷了,世上相似之人何其多。”

“是嗎?”秦無涯又取出一封信,“這是肖黎托我保管的。他說若他遭遇不測,就將此信交給姜知雪小姐。”

信封上確實寫著“姜知雪親啟”,筆跡是肖黎的。姜知雪接過信,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

“打開看看吧,”秦無涯說,“或許能解答你的一些疑問。”

姜知雪拆開信封,里面只有一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名字——趙明軒、三皇子、郭放…前世所有參與陷害姜家的人都在列。每個名字后面都詳細記錄了他們的罪行,有些還標注著“已誅”、“流放“等字樣。

最下方是一行小字:“知雪,害你之人,我一個不留,請安息吧。——肖黎”

姜知雪如遭雷擊。這分明是一份復仇名單,前世的肖黎在她死后,為她報了仇。

“這…這不可能。”她聲音嘶啞。

“三年前,昭王肖黎以鐵血手段清洗朝堂,誅殺三皇子一黨,為姜肖兩家平反,”秦無涯緩緩道,“史書記載他是為了給父親肖遠報仇,但知情人都知道,他血洗刑部那晚,喊的是另一個名字。”

姜知雪眼前浮現(xiàn)前世臨死前的畫面——那雙居高臨下望著她的眼睛,原來不是冷漠,而是絕望。

“你究竟是誰?”秦無涯突然逼近,目光如炬,“為何與死去的姜知雪如此相像?又為何肖黎那小子看你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失而復得的珍寶?”

姜知雪張口欲言,外面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肖黎沖了進來,靛青衣袍染滿血跡,臉上還有一道新鮮的傷口。

“知雪!”他看到姜知雪安然無恙,眼中閃過狂喜,隨即警惕地擋在她與秦無涯之間,“秦叔,你告訴她什么了?”

秦無涯聳聳肩,“只是聊了聊前世今生。”

肖黎身體一僵,緩緩轉(zhuǎn)身看向姜知雪。她手中還握著那份名單,眼中滿是復雜的情緒。

“你早就知道,”她聲音顫抖,“知道我是重生的?”

肖黎的沉默已經(jīng)說明一切。姜知雪突然感到一陣眩暈,所有的碎片拼湊在一起,他為何對她如此特別,為何冒險相助,為何看她的眼神總是藏著深沉的痛楚。

“出去,”她低聲說,“所有人都出去。”

秦無涯識相地揮手示意手下退出。肖黎卻站著不動,“知雪,我…”

“我說出去!”姜知雪猛地抽出匕首抵住肖黎的咽喉,眼中淚光閃動,“前世我死的時候,你就在那里對不對?你那時眼睜睜看著我死去,卻什么都沒做。”

肖黎沒有躲閃,任由刀尖在皮膚上壓出一道血痕,“我趕到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你已經(jīng)…”

“為什么?”姜知雪淚流滿面,“為什么不早點來,為什么不救姜家?我父親在獄中自盡,母親在流放路上病死,這些你都知道嗎?“

“知道。”肖黎聲音沙啞得厲害,“所以我殺了他們,每一個傷害過你的人,我都讓他們付出了代價。”

姜知雪的匕首“當啷”落地,她頹然坐倒,所有的憤怒、悲傷、不解如潮水般涌來。前世她孤零零地死去,不知道有人曾為她血洗朝堂,不知道那個高高在上的昭王會在她墳前落淚。

肖黎跪在她面前,想伸手擦去她的淚水卻又不敢觸碰,“這一世,我發(fā)誓不會讓歷史重演。從在巷子里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

“別說了,”姜知雪打斷他,“我需要時間靜靜。”肖黎默默起身,退出房間,姜知雪獨自坐在昏暗的燈光下,前世的記憶與今生的畫面交織碰撞,她一直以為重生是為了復仇,為了挽救家族,卻從未想過還有人需要她的救贖。

門外,肖黎靠墻而立,手中緊握著那枚蘭花玉佩,秦無涯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那丫頭就是她,前世死去的姜知雪。”

肖黎沒有否認,“可是她恨我。”

“不,她只是需要時間消化這些事情,”秦無涯遞給他一杯酒,“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三皇子雖然暫時失勢,但他的黨羽仍在朝中,姜家的危機并未完全解除。”

“杜大夫已經(jīng)進宮面圣,證據(jù)確鑿,陛下不會繼續(xù)追究姜將軍。”肖黎一口飲盡杯中酒,“但三皇子一黨必會報復,知雪和家人現(xiàn)在還是很危險。”

“我可以安排她們離開京城,”秦無涯提議,“云香樓在江南有據(jù)點。”

肖黎搖頭,“她不會走,姜家人寧可戰(zhàn)死,也不會做逃兵。”

兩人沉默片刻,秦無涯突然問,“那封信,你原本打算什么時候給她?”

“永遠不給,”肖黎苦笑,“我希望她永遠不知道前世發(fā)生了什么,只做這一世快樂的姜知雪。”

屋內(nèi),姜知雪擦干眼淚,開始冷靜思考。

無論前世如何,這一世她必須把握機會。

秦無涯的云香樓正是她需要的,前世她死后,肖黎就是借助這個情報網(wǎng)為姜家平反的。

門被輕輕推開,肖黎端著一碗熱粥進來,“吃點東西吧。”

姜知雪接過碗,兩人指尖相觸,又迅速分開,沉默的寂靜在空氣中蔓延,最終是姜知雪先開口,“謝謝你為前世的我做的一切。”

肖黎眼眶微紅,“不必謝我,若我早點找到證據(jù),你就不必受那么多苦了。”

“都過去了,”姜知雪深吸一口氣,“重要的是現(xiàn)在,三皇子雖然暫時受挫,但絕不會善罷甘休。我們需要更多證據(jù),更強大的力量。”肖黎驚訝地看著她,“你不恨我嗎?”

“我恨過,”姜知雪直視他的雙眸,“但這一世是你救了我,救了姜家,恩怨相抵,我們兩清了。”

肖黎搖頭,“永遠不清,知雪。”

“別,”姜知雪抬手制止他,“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現(xiàn)在有更好的計劃要開始實施。”

三日后,皇帝下詔:姜毅雖無通敵之實,但因治軍不嚴致使北疆戰(zhàn)敗,貶為庶民,流放嶺南,三皇子削去王爵,圈禁宗人府,趙明軒刺殺朝廷命官,滿門抄斬。

消息傳來時,姜知雪正在云香樓學習易容術(shù),由秦無涯親自教授,對她的天賦贊不絕口,“丫頭,你若專心學上三月,連你親娘都認不出你了。”

“不需要三月,”姜知雪對著銅鏡調(diào)整人皮面具,“一個月后,我就能以新身份出現(xiàn)在肖黎面前而不被識破。”

秦無涯大笑,“那小子會傷心的。”

姜知雪沒有接話,自從那日坦白后,她與肖黎之間有種微妙的默契——共同謀劃未來,卻小心避開感情話題,她知道肖黎想說什么,但現(xiàn)在的她無法回應,前世的創(chuàng)傷太深,深到需要一生去愈合。

傍晚時分,肖黎匆匆趕來,臉色凝重,“旨意已下,三日后流放。但我在宮中聽到風聲,三皇子黨羽計劃在流放路上對你們不利。”

姜知雪早有所料,“我父親知道嗎?”

“姜將軍堅持按旨意行事,說寧可光明正大地死,也不偷偷摸摸地活。”肖黎無奈道。

“典型的姜家人作風,”姜知雪苦笑,“但我不會讓家人白白送死。秦樓主已經(jīng)安排好了,流放途中會有人接應,送他們?nèi)グ踩牡胤健!?

“那你呢?”肖黎緊緊盯著她。

“我會留下來。”姜知雪平靜地說,“以新的身份生活,繼續(xù)收集證據(jù)。”

肖黎忽地抓住了她的肩膀,“太危險了,三皇子雖然被圈禁,但他的勢力仍在,若你身份暴露,必死無疑。”

“所以你需要離開我,”姜知雪打斷他,“回北疆去,秦樓主說你有機會接手父親舊黨,這是建立自己勢力的最好時機。”

肖黎眼中閃過一絲痛楚,“你要趕我走?”

“不是趕,是戰(zhàn)略轉(zhuǎn)移,”姜知雪強作冷靜,“我們在兩條線上作戰(zhàn)——你培植力量,我收集情報。以后,等我們都足夠強大…”

“以后太遠了,”肖黎聲音嘶啞,“知雪,讓我留下保護你。”

“不行!”姜知雪猛地站起,“你留在京城只會引起懷疑。何況…“她咬了咬唇,“我需要時間整理自己的感情。”

最后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刺入肖黎心臟。他后退一步,眼中光芒漸漸暗淡,“我明白了。”

“肖黎…”

“不必解釋,”他轉(zhuǎn)身走向門口,背影挺拔如松,“給我七年時間,我會帶著足以保護你的力量回來,到那時,希望你能給我一個答案。”

門關(guān)上后,姜知雪終于放任淚水流下,她騙了他,她不需要時間整理感情,她只是不能讓他卷入更深的漩渦,三皇子黨羽不會放過任何與姜家有關(guān)的人,尤其是肖黎這樣的潛在威脅。

秦無涯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身后,“你這次真的傷了他的心。”

“長痛不如短痛,”姜知雪擦干眼淚,“幫我準備一套男裝,還有新的身份文書,從今天起,我叫于修。”

三日后,姜家流放出京,姜知雪女扮男裝混在送行人群中,目送父母遠去,車隊剛出城門,一隊黑衣人就從兩側(cè)山林殺出。

危急時刻,另一隊人馬突然出現(xiàn),將黑衣人盡數(shù)擊退——正是秦無涯安排的人手。

姜知雪松了口氣,轉(zhuǎn)身準備離開,卻在巷口被一個熟悉的身影攔住,雨水順著肖黎的發(fā)梢滴落,他渾身濕透,顯然已在此等候多時。

“你不是去北疆了嗎?”美知雪震驚地問,

“不告而別非君子所為。”肖黎向前一步,“知雪,給我一個真正的告別。”

雨水模糊了視線,姜知雪分不清臉上是雨是淚,“何必呢?以后再見就是了。”

“因為我不相信你。”肖黎苦笑,“你說需要時間整理感情,但我知道你只是想保護我。就像前世我總想保護你,卻最終害了你一樣。“

“我答應離開,”肖黎輕聲說,“但走之前,我想告訴你,無論前世今生,我心中只有你一人。七年后,無論你變成什么模樣,我都會找到你。”

他轉(zhuǎn)身走入雨中,落寞的背影已漸漸模糊,心中的愛意的叫囂沖破了理智的枷鎖,姜知雪沖了出去,從背后抱住他,“肖黎,活著回來。”

背后溫熱的觸感讓肖黎的脊背僵住,他緩緩轉(zhuǎn)身,捧起她的臉,“我會的。”

兩人的心意在雨中相通,像短暫如流星劃過夜空。分別時,姜知雪已經(jīng)戴上了“于修”的面具,“走吧,別誤了時辰。”

肖黎最后看了她一眼,翻身上馬,絕塵而去,姜知雪站在原地,直到馬蹄聲徹底消失,才摘下人皮面具,露出原本的面容。

“后悔了?”秦無涯撐著傘走來。

姜知雪搖頭,“開始吧,易容術(shù),情報收集,暗殺游戲,這七年,我要學會一切能保護自己和家人的本領。”

“然后呢?”

“然后以新的身份回到他身邊,”姜知雪望向肖黎離去的方向,眼神堅定,“這一世,換我來守護他。”她要成為足以與他并肩前行的強者。

雨越下越大,沖刷著京城的每一條街道,也沖刷著兩個年輕人許下的七年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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