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一日。

天南地北的不速之客紛至。

有金雕啼鳴，撕云裂帛。

有駁獸踏地，四方震顫。

聲勢極大。

軍堡幾乎所有軍戶聞聲驚懼，家家緊閉院門，遮攔窗簾，可止小兒啼哭。

酉時三刻。

咚！

咚！

熟悉鼓聲傳遍軍堡。

小旗以上武官皆需校場集結。

“月娘，你跟趙媽在家中關好門窗，切勿外出，我去去便回！”

“哥你千萬小心！”

陳峰正欲說話。

咚！

第三道鼓聲轟然而至。

大武軍召集令。

“好。”

陳峰較為從容，聽到這第三道鼓聲，也只是神情微微一頓，便恢復如常。

取下雁翎刀懸于腰間，胸口蛇皮袋疊放整齊，走出陳家宅子，匯入土路軍戶。

平常務農狩獵忙活生計的軍戶已經披上陳舊的衣甲，大武軍紛紛前去兵庫拿分發的兵器。

“看！那是什么？”

“好大的鳥兒！”

軍戶們紛紛抬頭，驚呼聲自人群中蔓延。

一頭自南方而來的紅羽雀鳥展翅十余丈，遮天蔽日，直沖高聳的周山峰而去，消失在峰頂的古樹密林之中。

“好強的威勢！”陳峰驚嘆。

氣勢如虹遠勝千戶。

“有神鳥自南方而來，莫非是燕京來人？”

“或是南方某地的山神。”

直入山神棲居之地，山峰動靜相當平靜，顯然并未爆發沖突，即便位格不與周山神相媲美，也屬舊相識。

陳峰剛進校場。

便被劉正豐迎過去，站在前列那一排貴胄的后面。

“景兄，金伯氣勢如虹，怕是很快位列敕神之尊了吧？不如小弟回去請示爺爺，求陛下賜下敕書與重寶，敕為我通幽守護神之一，享香火供奉如何？”

“唐兄費心了，不過金伯自幼長于景氏，看著我等小輩生長，情如長幼，怕是難以割舍，而且金伯早先便有言此生不受敕封，成那不食煙火的敕神。”

“就算金伯位于景家，同樣可以為通幽效力，由德兄莫要強人所難是好。”

“誒我說，唐由德你怎么見誰都想敕封？凈打人家家人主意，不行公子我也有凝竅之姿，將來你也為我請一封敕書可好？”

“說笑了，適才相戲爾……”

七八個衣著暗紋錦袍的年輕貴公子正在談笑風生，暗中卻針鋒相對，火藥味十足。

身側有丈高金雕垂目，雕身遮擋陽光，投下大片陰影，威懾十足不曾理會小輩言語。

各家的護道武夫無一不是氣血升騰之輩，眼觀鼻心，站如雕塑，形成掎角之勢。

趙駿則是在眾人一旁，冷著臉負手而立，與他們格格不入，顯得十分不歡迎。

李氏小藥王，和氏財神，景氏豢養的神靈，唐氏小府尊，擁有通幽大半座封國土地的謝氏土地爺。

哪個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不過也無需卑躬屈膝。

身為豪族之主，除了見望族族長之外，余者無所求，自然不必放低姿態。

謝恭良一臉吊兒郎當，不愿與那些公子進行有素質的對噴，轉而走了過來：“我說趙駿，你身為上一輩老天才，見我等小輩，擺這么大陣仗干嘛？”

“謝三公子待會就知道了。”

趙駿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客套的敷衍兩句，又頓了頓問道：

“康爺近來可好？”

謝恭良也不生氣，無所謂的說道：“老家伙活不長，死不掉的，兩百年前就是一副要死的模樣，給我謝家送走七代人了，它還是那副死樣子。”

謝家同樣豢養神靈。

乃是一尊當康遺種，族群在山海之地遭厄，獨自一個來到人族與謝氏先祖結緣。

還曾與趙家有段牽連。

以至兩家有些淺薄的關系。

“那就好，康爺福壽無疆，我通幽百姓才不至于在災年餓死。”

趙駿由衷之言。

對謝三公子的態度，并沒有那么親善，或者說他對所有不速之客都打心底里厭惡。

阻人道路，如殺人父母。

他跟這些來爭搶機緣的殺父仇人，沒什么可說的。

“你就是擺個臭臉，我也覺得比那些個虛偽家伙有趣。”謝三公子咧了咧嘴，沒得到回應也不惱，自顧自的背著雙手巡視眾將士。

不時點評一句：“這些軍戶都已經廢了，個個跟農奴有什么區別，相反你這親衛營弄得倒不錯。”

“有我謝氏家兵半分風采。”

趙駿不理。

心中卻很是惆悵，你謝家給家卒分田，分房子，分媳婦，贍養老幼，偶爾睡醒床頭還莫名其妙多一串香噴噴的銅錢。

哪個不給你家賣死命？

除了謝家，就是和家都玩不起這么大手筆。

無他。

有錢無田罷了。

忽然。

謝恭良停下腳步，說道：“身條不錯，我小姑最近尋一面首，你可愿隨我回去？”

膘肥體壯。

肥頭大耳。

陳峰只看了一眼，覺得蛇軀咬上一口也得就蒜，直接婉拒道：“不愿意。”

“你可知我是誰？”

謝恭良同樣不惱，只是一副玩味的神態。

以他的感知，自然知曉面前之人是一位武者，天賦不弱的武者。

這個年紀的野路子武者。

嘖。

好苗子。

“不知道，沒興趣，我只聽命于千戶。”陳峰老老實實。

“年輕人，給你機會你……”

趙駿忽然開口：“謝三公子，當我面挖人？當我趙駿是死的？”

“你看，中年人火氣真大。”

謝恭良討了個無趣，訕訕兩句就跑到金雕旁邊，嘴里絮絮叨叨個不停。

嘭！

雕翼忽展，掀起狂風。

謝恭良發絲吹的飛舞，身軀佁然不動，穩如泰山，嘴里依舊穩定輸出。

“閉嘴！”

“莫要再提母雕了！”

“小胖子，老夫給你體面，你不要是吧！”

然后便惹惱金伯，被一翅膀物理扇飛了，落地還彈了彈。

“老頭火氣真大。”

謝恭良起身拍打身上灰塵，嘴里嘀咕兩句，照樣若無其事。

又回到貴胄之中。

和氏七公子和祖齊皺眉：“謝兄，這人不識好歹，你也容他？”

“不然呢？不識好歹的人多了，我都要去辦了嗎，你當我閑著沒事，來這找事的？”謝恭良張嘴就噴，毫不客氣。

和祖齊揮袖冷哼，熱臉貼冷屁股自討無趣，看向陳峰的眼里卻有一絲厭惡。

鄉野村夫。

你憑什么長那么牛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