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勝率領著部隊穿行在中央要塞錯綜復雜的鋼鐵走廊中,他一邊按照柳義提供的坐標前進,一邊在腦海中梳理著這幾天的詭異遭遇。
面甲內部的顯示屏上,柳義發來的路線圖泛著幽藍的光。戎勝不禁思索:這個位高權重的將軍,為何會主動提議讓自己去重傷他的親侄女?更蹊蹺的是,連一向謹慎的張叔都認為此人可信...
機甲內部的恒溫系統發出輕微的嗡鳴,戎勝的思緒卻越發清晰。目前看來,與柳義的合作計劃進展順利——從洪達觀被定性為蟲族間諜,到自己的部隊全身而退,每一步都嚴絲合縫。但最令他在意的,是柳義聽到那三個指揮系軍官的詭異低語后的反應。
戎勝清楚地記得,當全息影像中傳出“帕瑞...薩隆...布達羅”的古怪音節時,柳義眼中閃過的震驚與恍然。那一刻起,這位高高在上的將軍態度驟變——不僅誠懇地為柳麗麗的所作所為道歉,還主動透露信息和提出要幫自己規避晉升風險。甚至在看到洪達觀被炸成焦炭的影像時,柳義嘴角竟浮現出近乎愉悅的弧度...
“長官,前方500米到達目標區域。”通訊器里傳來趙閑的提醒。
戎勝收回思緒,機甲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粒子振動刀。那三個軍官念叨的古怪咒語,恐怕牽扯著一個驚人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很可能就是柳義態度轉變的關鍵,而且可能是一個讓柳義恨之入骨的秘密...
他抬頭望向走廊盡頭那扇標有“訓練中心”的金屬大門,戎勝搖了搖頭,不再思考,等這邊的事情全部結束之后,自己一定要多查資料才行。不管柳義藏著什么目的,至少現階段,他們的利益是一致的。
戎勝的機甲剛剛停在訓練中心門口,通訊器就突然亮起柳義的專屬頻段:“你一個人進來。”這簡短的五個字讓戎勝面甲下的眉頭微皺——看來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的監視之下。
“原地待命。”戎勝對部下下達指令后,獨自推開沉重的合金門。門軸發出輕微的嗡鳴,內部的景象讓他瞬間愣住——
訓練場中央,柳義背著手巍然站立,筆挺的將官制服上沒有一絲褶皺。而在他腳邊,柳麗麗蜷縮在醫療擔架上,嘴角還殘留著血痕,顯然是剛經歷過一場“精心設計”的毆打。
“我親自幫你處理好了。”柳義的聲音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傷勢控制在重傷范疇,但不會危及生命。”他俯身替昏迷的柳麗麗掖了掖毯子,動作堪稱溫柔,“動手前我們已經充分溝通過了。”
戎勝的機甲面罩緩緩升起,露出他復雜的神情。訓練場的冷光下,柳麗麗那張原本精致的臉龐此刻青紫交加,腫脹得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樣。她的呼吸雖然平穩,但嘴角殘留的血跡和折斷的鼻梁都昭示著這場“懲戒“的狠厲程度。
“看來...柳將軍的家規比軍團條例還要嚴格。”戎勝的聲音帶著幾分干澀。他注意到柳麗麗即使在昏迷中,手指仍在不自覺地抽搐——這傷勢絕不是簡單的皮肉傷那么簡單。
柳義慢條斯理地摘下手套,露出指關節上新鮮的擦傷:“我親自執行家法有三個好處。”他豎起手指,“第一,傷勢可控;第二,柳家那群護短的家伙也無話可說;第三...”他突然俯身,在柳麗麗耳邊輕聲道:“醒了吧?別裝了。”
柳麗麗的眼皮劇烈顫抖了幾下,最終艱難地睜開。她的瞳孔在接觸到戎勝的瞬間猛地收縮,卻沒有預想中的怨恨,反而流露出一種詭異的釋然。
“叔...叔叔說得對...”她每說一個字都像在忍受劇痛,“我不該暗算人,更不該暗算不死人…我事后自愿退出軍團。”
柳義直起身子,掏出一塊絲巾擦拭著手指,鏡片反射的冷光遮住了他的眼神:“那么,戎佰衛長對這個處理結果還滿意嗎?”
戎勝看到這個情況還能說什么呢?只能點頭。
“很好,你現在站著別動。”柳義說著已經激活了軍團緊急通訊頻道,“我要舉報你襲擊我侄女。”他的聲音帶著玩味和幸災樂禍,與方才的冷靜判若兩人。
戎勝眼角抽搐著解除機甲武裝。他蹲到柳麗麗身旁,刻意用指節沾取她唇角的鮮血,然后對著金屬地板狠狠砸了幾拳。骨節傳來的刺痛讓他暗自齜牙,但效果確實逼真——那雙血跡斑斑、紅腫破皮的拳頭,任誰看了都會認定是施暴所致。
柳義贊賞地瞇起眼睛,而躺在地上的柳麗麗微不可察地翻了個白眼。
警報聲響徹整個中央要塞。周要塞長帶著醫療隊火速趕到時,只見柳義正暴跳如雷地指著戎勝:“必須嚴懲!這是對軍團紀律的嚴重挑釁!我將會上報你的所作所為!”他額角青筋暴起的樣子,連最資深的戲劇演員都要自愧不如。
圍觀的軍官們竊竊私語,看向戎勝的眼神都帶著畏懼——能把柳家大小姐揍成這副模樣,這家伙絕對是個睚眥必報的狠角色。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戎勝冷冷拋下這句話轉身離去,不走不行了,他怕自己會笑出聲,“我在鐵砧要塞等著軍團的處置。”
柳義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轉瞬即逝的笑意。
“什么?!戎勝跑去中央要塞交接工作之后把柳麗麗打成了重傷?!”
張英華手中的戰術平板“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她正在指揮士兵們修復鐵砧要塞的防御工事,父親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她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這次功勛可能全部作廢...還要面臨巨額罰款?”她的聲音越來越輕,指尖不自覺地揪緊了軍裝下擺。遠處正在搬運材料的士兵們驚訝地發現,他們向來雷厲風行的長官突然像個木頭人似的站在原地。
“這個笨蛋!”張英華突然狠狠跺了下腳,金屬地面發出清脆的回響,“怎么這么沖動!等回來我非好好教訓他不可!”她咬牙切齒地說著,卻沒注意到自己的嘴角正不受控制地上揚,臉頰也泛起淡淡的紅暈。
張振國看著女兒這副模樣,張了張嘴欲言又止。他分明看到英華轉身離開時,腳步都變得輕快了不少,整個人明顯很開心。老父親最終只是嘆了口氣,搖搖頭走開了——年輕人的事,就讓他們自己折騰去吧。
要塞外,夕陽將張英華的影子拉得很長。她假裝專注地檢查著防御工事的進度,卻總忍不住瞥向太空港的方向,盤算著戎勝的飛船何時能返航。
“按理來說應該回來了…廚房!給我多加兩個菜!”張英華想了想,戎勝應該還沒吃飯,立刻安排起來。
戎勝站盤腿坐在巨象運輸車的車頂,任由帶著金屬腥氣的狂風吹拂著面頰。這輛足有四層樓高的重型裝甲車正行駛在西錘星最大的礦脈脊背上,車輪碾過結晶化的地表,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放眼望去,整片大地如同被巨神用銹蝕的刻刀雕琢過——深達千米的礦坑中蒸騰著藍綠色的酸霧,與赭紅色的大氣交織成詭異的紫調。運輸車駛過一處廢棄的采礦站,銹蝕的金屬框架上爬滿會發光的苔蘚類生物,在暮色中幽幽地閃爍著。幾只長著六對翅膀的本地生物被驚起,它們鱗片狀的羽毛反射著防護力場的彩光,在酸霧中劃出迷離的光軌。
在這片被工業文明啃噬得千瘡百孔的大地上,唯有那些從礦脈裂縫中頑強生長的晶簇還保持著原始的棱角,它們像大地最后的利齒,倔強地刺向翻滾著電離層的天空。
車廂內傳來士兵們嬉笑打鬧的聲音,有人正在吹噓自己在任務中的“英勇表現”,引得其他人陣陣噓聲。戎勝笑著搖搖頭,從懷中掏出那個鐵盒子。盒蓋打開時發出“咔嗒“的輕響,露出里面一本破舊的皮質日記本——封面已經泛黃翹邊,邊角處還有明顯的燒灼痕跡。
“這...”戎勝突然有點后悔選擇在車頂看這個了,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撫過封面,生怕一個顛簸就會讓這本看起來隨時會散架的古董徹底解體。
“到底是什么重要內容,還需要張叔考察我才能給?”戎勝喃喃自語,手指懸停在第一頁上方。遠處,一群發著熒光的飛行生物正掠過天際,在他臉上投下變幻的光影。他深吸一口氣,緩緩翻開了第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