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勝踮著腳，目光越過營地的圍欄，望向千衛長營地的方向。那里剛剛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緊接著就是一陣雞飛狗跳的騷動，隱約還能聽到幾聲凄厲的慘叫。隨后，一個粗獷的吼叫聲響起，再然后...一切歸于沉寂。

“看來事情結束了。”戎勝低聲自語，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王克千衛長八成是被拿下了，否則動靜不會這么小。剛才雪鷹衛隊從營地邊上疾馳而過時，他粗略數了數，至少有五十多號人。要是王克真打算反抗，這場騷亂絕不會這么快就平息。

仿佛印證著他的猜測，遠處出現了一隊人影，正朝著裂谷方向移動。在漆黑的的環境中，那些銀白色的機甲的反光格外顯眼，趾高氣揚地押送著什么。戎勝瞇起眼睛，隱約辨認出被押在中間的應該就是王克。

“隊長，現在啥情況了？”身后傳來隊員小心翼翼的詢問。

戎勝長嘆一口氣，轉過身來：“大概率是要把千衛長的罪名坐實吧。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咱們大概馬上就能回去了。”

隊員們聞言頓時歡呼起來，有幾個甚至激動地擊掌相慶。戎勝卻只是疲憊地搖了搖頭，慢慢走回自己的座位，重重地靠在了椅子上。他盯著帳篷頂，心里五味雜陳。

“回去最好的情況就是無事發生...”戎勝苦笑著想道。這大概就是當兵最憋屈的遭遇了——你以為自己是來執行任務的戰士，結果不過是別人權力洗牌的一枚棋子。更倒霉的是，他們偏偏站在了內斗失敗的那一方。現在回去后會不會被清算，誰也說不準。

“隊長！“戎勝耳邊突然響起劉忠略帶顫抖的呼喊聲，“快看！那些黑云...好像在慢慢散開了？“

戎勝聞言抬頭，望向天空。原本密不透風的黑色云層確實變得稀薄了許多，像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緩緩撕開的棉絮。陽光從云層的縫隙中透出，在礦洞內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那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也隨之減輕了不少。

“這大概...就是要結束的征兆了吧？”戎勝瞇起眼睛，感受著久違的光線灑在臉上的溫度，心情也沒那么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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峽谷內，王克正被調查團的人圍在中間。他指著地面上一個直徑約三米的深坑，聲音略顯沙啞：“就是這里...最初是無人探測機在這下面發現了X礦石的異常反應。本來只是打算開采出來賣錢的...”

調查團的記錄員立即打開全息記錄儀，淡藍色的光幕在空中展開，將王克的每一句話都轉化為文字。

“工程隊挖掘到地下十五米左右時，發現了從未見過的礦石樣本。“王克咽了口唾沫，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我本人并沒有直接參與開采，但聽說...最初的樣本呈現出奇特的晶體結構，在暗處會發出微弱的熒光。“

“繼續，不要遺漏任何細節。“調查團中一個身著深灰色機甲的中年男子沉聲說道。

“集團內部為此爭論不休。“王克的聲音越來越低，“以我叔叔為首的一派主張全部開采后囤積居奇，等待價格飆升；而我父親這邊則堅持應該立即上報聯合政府...“

“所以最終貪婪戰勝了理智？“調查官冷冷地打斷道，“金樹集團和德拉勒公司又是怎么卷入的？“

王克突然挺直了腰板，眼中閃過一絲精明的光芒：“尊敬的調查官，我要舉報！我們最終選擇私自開采，完全是受到金樹集團CEO馬庫斯和德拉勒董事長趙明德的蠱惑！“他的語速突然加快，像是背誦排練過無數次的臺詞，“根據三方協議，金樹集團負責提供最先進的礦石精煉技術，德拉勒公司和我們王氏集團共同負責開采作業，運輸環節則由金樹和德拉勒的聯合運輸隊完成。我們王氏集團愿意全力配合調查，提供所有證據！“

他說完這番話，明顯松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重擔。這是行動前家族會議上反復演練過的對策——一旦事情敗露，立即調轉槍口，爭取污點證人身份。

調查官與身旁的同僚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很好，記錄在案。還有其他要補充的嗎？“

“還有...“王克猶豫了一下，目光掃過不遠處被看管著的士兵們，“這些跟隨我下來的士兵，他們完全不知情，只是執行命令。希望調查團能...酌情處理。”這是父親特別囑咐的——無論如何要做出想要保住部下的姿態出來，也許將來用得上。

調查官合上數據板，金屬扣發出清脆的“咔嗒”聲：“這些我們會考慮。好了，收隊！將王克關押起來，保釋金繳納完畢前不得釋放。”這句話像一道特赦令，讓王克緊繃的神經終于松弛下來。他暗自長舒一口氣——既然只提保釋金，就意味著調查到此為止，不會繼續深挖到他爺爺，王氏家主的身上了。看來果斷出賣合作伙伴這步棋走對了，調查組的胃口已經得到滿足。

待王克被押走后，一名年輕調查員湊近低聲問道：“長官，就這樣放過王氏集團了？”

調查官嘴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既然他們愿意交出在軍隊的實權，而且還主動幫我們揪出其他兩家，咱們就可以見好就收了，然后我們再把這些消息都放出去，后續就可以讓他們三家財團互相狗咬狗了，這樣更有利于聯合政府對這邊的掌控。咱們不要逼得太緊，小心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那個年輕的調查員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隨后又是馬屁送上不停……

這場博弈終于塵埃落定。調查團得到了他們想要的供詞和替罪羊——王氏集團出人意料地配合，軍隊中的王氏培養的軍官愿意配合交出兵權，王克不僅竹筒倒豆子般交代了所有細節，還順帶把金樹集團和德拉勒公司一起拖下了水。

而雪鷹衛隊的隊員們早已按捺不住喜悅，互相交換著心照不宣的眼神——這幾天的辛苦蹲守總算沒有白費，這份功勞足以讓他們在授勛儀式上大放異彩。有人已經開始盤算，這次立下的軍功能換來多少獎金，又能晉升幾級了。

至于王氏集團，雖然要繳納天文數字的罰款，但——比起讓家主被帶到金河星接受調查，這點代價簡直微不足道，王克被押下去的時候臉上閃過一絲如釋重負的神色，仿佛在說：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至于誰是這場博弈中唯一的輸家？那自然是來天棱星執行任務的天狐軍團倒霉蛋們了。就在塵埃落定后不久，這些士兵們就被集體繳了械，像待宰的牲口般被驅趕到一處空地。全副武裝的看守將他們團團圍住。

他們被告知要等待運輸飛船，屆時將像真正的犯人一樣被押送回星際戰艦。據說上面會走個過場宣判無罪，然后就能各回各家——原來折騰大半天，就撈著個“無罪釋放“的下場。

戎勝此時真的事無語問蒼天了，自己為什么會攪合到這破事里面來，自己上輩子當賊配軍被發配，這輩子開局也是出師不利，第一個任務啥也撈不著還得被審判一下，也不知到這個時代的法官和他自己那時候的縣太爺有什么不同？總不會還是驚堂木一拍，殺威棒一打，管你有罪沒罪先褪層皮得做法吧？如今這星際時代的審判，總不至于還搞這套吧？應該不必吃什么殺威棒了吧？

隨著最后一縷陰云散去，灰黑色的“鐵鷂“級運輸艦撕裂云層緩緩降落，反重力引擎發出的低頻震動讓地面都在顫抖，連牙齒都不自覺地跟著打顫。

戎勝被推搡著登上舷梯時，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遠處，雪鷹衛隊的人正再戎勝他們這群“犯人”搭建好的營地內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有人甚至悠閑地叼著煙，以勝利者的姿態看著他們被押上飛船。

在逐漸升空的震動中，戎勝透過狹小的觀察窗，看著天棱星的地表越來越遠。一種說不清的恨意在心底翻涌——是對雪鷹衛隊那副勝利者姿態的厭惡？是對自己淪為棋子的憤怒？或許，他最恨的是這個永遠都身不由己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