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怎么回事？魂兒都被勾走了？”課程結束后，李光用胳膊肘捅了捅戎勝，臉上掛著促狹的笑，“該不會是對張教官一見鐘情了吧？雖說她長得確實不賴，但也不至于一眼就把你迷得七葷八素的吧？”

戎勝下意識地摸了摸后頸，那里還殘留著一絲冷汗。他勉強扯了扯嘴角，卻發現自己連一個像樣的笑容都擠不出來。張教官的容貌實在與他前世的妻子太過相似。可這種話他怎么可能對任何人說？要是剛才一時沖動，沖上去抱住張教官，聲淚俱下地喊出“春娘，我真的很想你。”這種話，恐怕現在已經被扭送到軍部心理診療中心了吧。

那張臉帶給他的沖擊太過強烈，以至于在張教官介紹兵種時，他幾乎一個字都沒聽進去。耳邊嗡嗡作響，眼前不斷閃現著前世的畫面：春娘站在村口的槐樹下，手里攥著剛繡好的荷包，臉上帶著羞怯的笑；春娘在灶臺前忙碌，熱氣蒸騰中她的側臉若隱若現；每次出征前，春娘從不會流淚，只是笑著問他何時歸來。

戎勝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虎口，疼痛讓他稍微清醒了些。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告訴自己這不可能是春娘，絕對不可能是，可那張臉，那眉眼間的神韻，甚至連說話時微微上揚的尾音都有七八成相似，這又該如何解釋？

“喂，發什么呆呢？”李光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要不要去食堂？聽說今天有合成肉排。”

戎勝搖搖頭，目光不自覺地追隨著張教官離開的方向。他知道，現在再怎么胡思亂想也無濟于事。與其在這里瞎猜，不如日后找機會接近她，旁敲側擊地探探她的底細。畢竟，在這個陌生的時代，能遇到一個與春娘如此相似的人，或許就是上天給他的某種暗示也說不定？

“不過呢，你對她一見鐘情也沒用，你們倆是不可能的。”李光聳了聳肩，語氣里帶著幾分調侃，“你和她之間的差距，怎么說呢？大概得等你當上將軍了，才有可能吧。”

“為什么這么說？難道是因為她……沒有經過基因改造？”戎勝皺了皺眉，思索片刻，確實發現張教官和其他教官有些不同。不過想到這里，他又覺得有些好笑——在軍隊里，長得像個正常人反倒成了與眾不同的事。

“聰明！”李光打了個響指，湊近了些，壓低聲音說道，“我表哥曾經跟我說過，如果你在軍營里看到沒有任何基因改造痕跡的人，最好離他們遠點。這種人要么是大家族來鍍金的高干子弟，你惹不起；要么就是指揮系的瘋子，他們……人格分裂。”

“人格分裂？”戎勝挑了挑眉，覺得有些新鮮，“是因為用腦過度的緣故嗎？”

“是，也不全是。”李光左右看了看，確認沒人注意他們，才神秘兮兮地繼續說道，“現在大軍團作戰多了，通常是10個陸戰士兵加一架獵鷹戰機組成一個基礎的作戰單位，5個作戰單位歸一個指揮士官協調。指揮士官的工作可不好干，他們得不停地協調各個作戰單位之間的配合，規劃作戰路線。既要傳遞情報給地面部隊——你也知道，單兵機甲戰士的腦子，嗯……不太好使，而且還需要向上級匯報地面情況，還得指揮空中力量支援地面部隊。時間一長，副作用就出來了。”

說到這里，李光頓了頓，抬手比劃了一下，仿佛在描繪那些指揮士官的狀態：“輕點的，開始自言自語；嚴重的，已經分不清現實了，甚至有人覺得自己有個雙胞胎哥哥。對了，指揮系的人其實挺好認的——看上去像個正常人，但說話的語速快得像機關槍，那八成就是了。”

戎勝聽得入神，忍不住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我記得還有一個大分類，駕駛類。駕駛類的副作用應該很小吧？”戎勝好奇的提問。

“沒錯，駕駛類的副作用確實是最輕的，我表哥就是推薦我去駕駛系的獵鷹戰機小隊”李光點了點頭，順手從口袋里掏出一包零食，撕開包裝往嘴里丟了一顆，邊嚼邊說，“首先，個子得改造得矮一些，不然很多載具的駕駛艙進去后伸展不開，會特別難受。另外，內臟和消化器官也會稍微調整一下，畢竟有些載具對身體負荷很大，不改造的話根本扛不住。改造后，駕駛員能在任務中長時間不吃不喝，適應高強度駕駛。”

他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眼神變得有些復雜，“不過，副作用也不是沒有。比如，駕駛員的注意力會被改造得異常集中，目的是為了能夠在高強度的駕駛中不走神出錯，但是代價是失去睡眠。我聽說有的駕駛員在沒有藥物輔助的情況下，能連續三天不睡覺，還能保持高強度作戰。當然，最后猝死了。所以后來軍隊加了規定，最多兩天就得強制休息八小時。”

戎勝聽得眉頭直皺，忍不住插嘴道：“你管這叫副作用最輕？”

李光聳了聳肩，攤開雙手，一臉無奈，“至少腦子沒出問題啊！你看陸戰軍，腦子變傻了；指揮系，直接人格分裂了。駕駛類無非就是身體上吃點苦，起碼思維還正常。再說了，腦子出了問題才麻煩，尤其是指揮系的，他們根本不覺得自己有病，這種問題會一直跟著他們，直到退伍，甚至到死。畢竟，你自己都不覺得有問題，軍隊還會花錢給你治嗎？”

戎勝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這有點辱指揮系了啊。”不過他沒有說出口，只是輕輕嘆了口氣，低頭思索起來。

他在心里默默總結了一下：陸戰軍傻，指揮瘋，駕駛熬夜不睡覺。這么看來，駕駛類兵種的副作用確實算是輕的了。不過，他心里早就有了自己的選擇，只是還沒說出來。他抬頭看了看李光，發現對方正用一種“你懂的”眼神看著他，仿佛已經猜到了他的心思。

“所以，你打算選什么？”李光挑了挑眉，語氣里帶著幾分試探。

戎勝笑了笑，決定坦誠相待，畢竟這個小胖李光對他毫無保留地分享了這么多情報，自己再遮遮掩掩未免太小心了，更何況都是一批進來的新兵，以后就是袍澤兄弟了，坦誠相待總沒壞處。

“我想好了，”他屈指敲了敲桌面，金屬桌板發出清脆的叮聲，“當陸戰軍，具體選游騎兵。”

“游騎兵確實不錯，”小胖子把易拉罐捏得咯吱響，靴跟輕輕磕著地板打拍子，“舍棄重甲換機動性，武器選擇自由度也高，確實還不錯”

“支援隊友的活兒，我倒也挺喜歡。”

戎勝沒有說出口的是，當他在作戰手冊上看到“騎兵”二字時，腦海中浮現的盡是那些身披冷鍛重甲的鐵騎——他們如雷霆般撕裂戰線，鐵蹄踏碎敵陣，一擊得手便揚長而去。那種摧枯拉朽的氣勢，那種讓步兵望塵莫及的機動性，曾讓年輕時的他無比向往。

曾經那雙經歷過無數次生死搏殺的手，早已遠去，如今這雙稚嫩的手，將要握住這個時代最致命的武器。既然老天讓他這個本該死在戰場上的賊配軍重活一世，想必是要借他的手，在這個陌生的時代整點事業出來吧？

既然已經決定了未來的兵種選擇，正式的申請與考核要等到明天。上午軍隊只是做個簡短的介紹罷了，今天一個下午都是思考時間。對其他人來說，這段時間可能需要到處查閱資料，反復權衡利弊，直到明天才能做出決定。但對戎勝和李光來說，這下午就顯得有些無所事事了。李光早早地在他表哥的指導下做好了職業規劃，而戎勝則決定重操舊業，繼續干他的陸戰軍老本行。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戎勝便有了出去看看的心思，決定趁這個機會出軍營看看這個未來社會到底是什么樣子。畢竟，在他們正式成為士兵之前，軍隊對這些新兵的管理相當寬松，只要明天早上10點之前到今天的兵種介紹地點找到張教官并填完表格就行了。

雖然戎勝對這個未來世界有一些模糊的記憶，但大部分記憶都停留在偏僻的開墾農場里。對于現在所在的這座城市，他的印象非常有限。他只記得下了軍隊運輸載具后匆匆瞥了一眼四周，便直接進了軍營。

這座軍營位于這個行星上最大的都市——“小紅湖“。至于為什么叫這個名字，戎勝也只是略知一二。據說是因為城市里有一片小小的紅色湖水，不過說是湖水也不太準確，那其實是一片紅色粘稠的液體，似乎有些特別之處，因此得名“小紅湖”。

戎勝本想叫上李光一塊出去，誰曾想李光這人卻對連連擺手，表示他不喜歡到處閑逛，他更想回去睡一覺

“明天選完兵種后事情多著呢，我不如吃個中飯以后睡一覺，可不想到外面溜達，況且也沒有什么意思。”

眼見李光是不可能出去了，戎勝便想著去那個小紅湖去看一眼便回來，明天選完兵種就要被派往衛星上的軍事基地訓練了，這一去起碼得大半年不能回來，趁著還有空便看一眼吧，看完以后如果有時間的話給父母買點紀念品之類的小玩意寄回家好了，印象中父母一直在開墾這個星球，幾乎沒來過城里。戎勝這般想著走到了軍營門口。

戎勝踏出兵營大門的瞬間，一股熱氣便迎面而來。抬頭望去，他頭頂上有一座通天巨塔刺破猩紅色的天空，塔身由無數層環形結構堆疊而成，每一層都閃爍著幽藍的能量光芒，軍營正是在這座塔的下方，難怪在軍營開頭看天空一直是黑色的，有時候會弄點假的天空投影，原來軍營一直在塔的底部。

這座塔就像一根擎天柱，支撐著整個小紅湖市的存續。塔基直徑足有千米，與軍營建筑群完美融合，仿佛軍營就是從塔身生長出來的鋼鐵根系。塔身中段布滿了蜂巢狀的散熱裝置，不斷噴涌出白色的冷卻霧氣，在高溫中迅速蒸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