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降臨前的最后一縷天光，正從冷宮的殘垣斷壁間溜走。蕭承煜蜷縮在龍紋磚下，聽著頭頂傳來的簌簌聲。那不是北風掠過檐角的銅鈴，而是某種鱗片摩擦的聲響，帶著硫磺的氣息。

“墨隱公子，該喝藥了。“

青瓷碗底與石桌相碰的脆響驚起檐上寒鴉。蘇璃的身影在暮色中搖曳，素紗下若隱若現(xiàn)的蟒紋讓蕭承煜瞳孔驟縮——那分明是皇族祭祀時才會穿戴的玄色祭服暗紋。三年來，他在冷宮產(chǎn)床下挖出的玄鐵虎符，此刻正在袖中灼燒。

“這藥...你從哪弄的？“他攥緊虎符，掌心的龍紋在月光下泛起幽藍。三年前那個暴雨夜，他親眼看見父皇被偽帝蕭承燁梟首，而這半塊虎符，正是從血泊中撿回的唯一遺物。符身上“建文“二字的刻痕，此刻正滲出暗紅色的液體。

蘇璃的指尖拂過他眉骨處的舊傷：“欽天監(jiān)送來的，說是治你心疾。“藥香里突然混入鐵銹味，蕭承煜喉間涌上腥甜，鼻血滴在藥碗里，泛起詭異的漣漪。漣漪中浮現(xiàn)出星圖軌跡，正是今日欽天監(jiān)呈報的“紫微垣偏移“異象。

屋頂?shù)捏の峭蝗话l(fā)出金屬扭曲的哀鳴。這個鎮(zhèn)守冷宮百年的琉璃神獸，此刻正緩緩轉(zhuǎn)動頭顱，鎏金雙目鎖定了蕭承煜的位置。它脊背上的鱗片開始脫落，露出下面暗紅色的脈絡(luò)，像極了偽帝龍袍上的蟒紋刺繡。更詭異的是，脫落的鱗片在半空中重組，化作無數(shù)微型螭吻，朝兩人撲來。

“趴下！“蘇璃撲過來的瞬間，螭吻口中噴出的火舌已舔舐到她發(fā)梢。蕭承煜在翻滾中瞥見，火焰里竟裹挾著甲骨文字符，那些本該沉睡在殷墟的古老詛咒，此刻正組成“弒君“二字。更令他心驚的是，每個字符都在滴血，血液在空中凝結(jié)成偽帝蕭承燁的臉。

“是偽帝的龍鱗血咒！“蘇璃撕開衣襟，露出心口的蛇形胎記。那胎記在火焰映照下突然活過來，鱗片開合間涌出黑色霧氣，將火舌吞入腹中。霧氣中浮現(xiàn)出建文四年的血月，蕭承煜看見自己的前世在金川門自刎，鮮血浸透了半塊虎符。而襁褓中的嬰兒被宦官帶走時，脖頸間掛著的玉佩，正是蕭承煜此刻藏在衣襟下的半塊。

蕭承煜趁機將虎符按在螭吻頸下的龍紋凹槽。剎那間，冷宮地下傳來齒輪轉(zhuǎn)動的轟鳴，整座宮殿開始傾斜。蘇璃被甩向火坑邊緣，他抓住她手腕的瞬間，虎符與胎記同時迸發(fā)出刺眼的藍光。藍光中浮現(xiàn)出墨家鉅子的虛影，鐘離燼的聲音在虛空中回蕩：“真命已至，機關(guān)重啟。“

記憶如潮水般涌入——

大明建文四年，金川門失守的那個雨夜。他看見自己身著龍袍，將尚在襁褓中的嬰兒托付給親信宦官。嬰兒啼哭時，胸前的玉佩突然碎裂，一半留在襁褓，另一半被他藏入衣襟。玉佩上的蟒紋，與蘇璃心口的胎記完全吻合。

“墨隱！“蘇璃的呼喊將他拽回現(xiàn)實。火劫后的冷宮已面目全非，倒塌的螭吻腹中，露出半截青銅柱，柱身上密密麻麻刻滿《九章算術(shù)》的算題。更驚人的是，每道算題都在自行演算，數(shù)字如流水般在柱面游走。

“這是墨家機關(guān)陣的密鑰。“蘇璃的聲音帶著顫抖，“三年前我被打入冷宮時，在冰窖發(fā)現(xiàn)了這些。“她扯開裙裾，露出小腿上的刺青，正是青銅柱頂端的八卦陣圖。刺青的血液突然沸騰，在她皮膚上勾勒出墨家機關(guān)術(shù)的紋路。當她念出“勾股定理“時，青銅柱發(fā)出共鳴，陣圖投射在空中形成立體迷宮。

蕭承煜突然感到虎符發(fā)燙，他的鼻血滴在算題上，數(shù)字開始自行排列組合。當“勾股定理“四個字浮現(xiàn)時，青銅柱突然解體，化作無數(shù)齒輪懸浮在空中，組成一架木質(zhì)飛行器。飛行器表面浮現(xiàn)出墨家暗紋，鷹嘴處鑲嵌著蘇璃的半塊玉佩。

“墨家木鳶！“蘇璃驚呼，“傳說能載人翱翔天際的機關(guān)獸...“

話音未落，飛行器突然發(fā)出刺耳的警報。齒輪間滲出黑色黏液，在空中凝成“血誓“二字。蕭承煜的指尖被黏液劃破，鮮血滴在木鳶的眼睛位置，飛行器竟睜開了琥珀色的瞳孔。瞳孔中倒映出偽帝蕭承燁的身影，他正在密室中嫁接龍脈，無數(shù)孩童的慘叫聲從他腳下的青銅祭壇傳來。

“警告：檢測到龍脈寄生體。“機械音從木鳶腹部傳來，“啟動量子血誓程序。“

蘇璃突然被某種力量提起，懸浮在半空。木鳶的喙部張開，露出寒光閃閃的青銅匕首。蕭承煜撲過去想阻止，卻被無形的屏障彈開。屏障上浮現(xiàn)出墨家律法：“不忠者，血祭機關(guān)。“

“墨隱...不要過來...“蘇璃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這是墨家守護龍脈的最后防線...我的使命...就是...“

匕首刺進她心口的瞬間，蕭承煜的虎符發(fā)出震耳欲聾的龍吟。整個冷宮開始劇烈晃動，地下深處傳來鎖鏈斷裂的聲響。蘇璃的身體化作無數(shù)光點，融入木鳶體內(nèi)。光點中浮現(xiàn)出她的前世記憶：她本是建文朝的司天監(jiān)，為保護龍脈自愿轉(zhuǎn)世為妃嬪，心口的胎記實為封印的量子密鑰。

當一切歸于平靜，木鳶的眼睛重新亮起。它展開翅膀，腹部彈出一個青銅盒。蕭承煜顫抖著打開，里面是半塊虎符，與他手中的完美契合。盒底刻著一行小字：“建文四年，龍脈分九，以待真命。“

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蕭承煜將虎符藏入懷中，躍上木鳶。飛行器發(fā)出低沉的轟鳴，載著他沖向夜空。月光下，他看見自己的倒影在機翼上不斷變幻，從青澀少年變成威嚴帝王，又化作一具白骨。白骨的額間浮現(xiàn)出“觀測者“三字，與現(xiàn)代考古學家的證件照重疊。

“量子血誓已生效。“木鳶的聲音變得柔和，“歡迎回來，陛下。“

當木鳶消失在天際，冷宮廢墟中，一抹金色的身影緩緩浮現(xiàn)。鐘離燼望著夜空中的星光，將手中的渾天儀轉(zhuǎn)向新的星軌。在他腳邊，一灘凝固的血跡正在蒸發(fā)，留下量子態(tài)的 DNA螺旋。螺旋中隱藏著升維方程的片段，正是偽帝蕭承燁夢寐以求的秘密。

“好戲開場了。“鐘離燼喃喃自語，“偽帝的龍脈嫁接計劃，該收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