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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舊情

仕蘭中學旁的書吧角落,午后的陽光帶著一種近乎透明的質感穿過爬滿綠藤的窗欞,在陳雯雯攤開的《雪國》書頁上流淌。

距離那場顛覆一切的放映廳事件已過去一年有余,距離她和趙孟華那場猝然的爭吵,也過去了整整三個月的時間。

三個月前的場景,細節已有些模糊,唯余那份冰冷的鈍痛清晰如昨。

起因或許只是一次日常的帶著她特有敏感度的分享,卻撞上了趙孟華日漸積累的不耐煩。

他緊鎖的眉頭,脫口而出的“整天這些,有意思么?”像一塊巨石砸碎了她小心翼翼維持的平靜。

委屈和不解如潮水般涌上,質問的話語帶著顫音,趙孟華的反應是煩躁地揮手,仿佛急于擺脫一個沉重的包袱。

“夠了!都這樣了,還有什么好說的?分吧!”

她被那決絕的“分吧”釘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僅憑著最后一絲搖搖欲墜的自尊,咬著嘴唇,用盡力氣才擠出一個好字。

趙孟華似乎沒料到她應得如此干脆,愣了一下,隨即像是被某種情緒驅使,丟下一句“你有種答應就別后悔!”,便摔門而去,留下空洞的回響。

結束了。她傾注了所有少女情懷的初戀,在他口中,只剩一句冰冷的“都這樣了”。

隨后的日子成了無聲的凌遲,她無法控制地給他發信息。

寫長長的文字,試圖解釋,試圖挽回,試圖證明自己并非他眼中那般不堪,字里行間是她特有的細膩與無法言說的委屈。

一天幾十條,如石沉大海,直到幾天后在一個朋友的小聚上,她看到趙孟華和柳淼淼挨著坐。

他側頭聽著柳淼淼說話,臉上帶著久違甚至是輕松釋然的笑意。

那笑容像一道刺目的光,瞬間灼穿了陳雯雯強撐的平靜。

那一刻,陳雯雯才忽然明白,分手對趙孟華而言是一種如釋重負的解脫。

而她那些信息,恐怕只是他新生活里煩人的雜音,印證了他對她矯情的最終評價。

三個月過去,時間并未撫平褶皺,只是將那份痛楚包裹上了一層憂郁的薄紗。

陳雯雯依舊流連于書吧,參加文學社的活動,試圖在熟悉的文字中找回一絲安穩。

然而那些曾讓自己悸動的句子如今讀來只覺陌生,再也無法觸及心底那片荒蕪。

放映廳事件的余波也從未平息。路明非那番炸彈般的控訴像幽靈的低語時常在心頭縈繞。

她曾篤信自己對所有人,包括那個總是沉默坐在角落,眼神帶著憂郁的路明非都懷有真誠的善意與溫柔。

可路明非的話卻像一面冰冷銳利的鏡子,讓她第一次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傲慢與惡劣,在明知道對方喜歡自己的情況下還在那種場合默不作聲。

真糟糕啊。

趙孟華被當眾剝去光環的狼狽,蘇曉檣那決絕而驕傲的一巴掌,尤其是諾諾那如同烈焰般降臨、瞬間將他們平凡世界映襯得黯淡無光的身影……

所有這些,都讓仕蘭中學的過往染上了一層復雜難言的灰調,不再是她記憶中那幅單純美好的青春圖景。

手機屏幕亮起,是文學社的微信群,徐巖巖發來信息:

“【各位親愛的同學們!畢業一周年啦!趙孟華趙公子豪氣請客,蘇菲拉德披薩館,本周日中午十一點半!懷念一起讀書的日子,聊聊近況,大家有空都來啊!@所有人”

消息一出,群里很快熱鬧起來。

“收到!感謝趙老大!”

“一定到!好久沒見了!”

“哇,蘇菲拉德!趙老大厲害!”

柳淼淼發了個可愛的表情:“好期待呢~”

一條條信息刷屏,洋溢著對趙孟華的感謝和對聚會的熱情,陳雯雯的心卻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緩緩沉入冰冷的深潭。

趙孟華沒有在群里說一句話,沒有像過去那樣親昵的@她一下。

他甚至可能……根本沒有想起她。

這個聚會是趙孟華的主場,是他展示新生活新圈子的舞臺,邀請的都是圍繞在他身邊的,與他志趣相投的自己人。

而陳雯雯,這個被定義為過于敏感的前女友,這個在他嶄新篇章里已被徹底翻過的舊頁,在這個即將到來的場合中,成了一個徹頭徹尾被遺忘的局外人。

濃重的失落和無處安放的委屈淹沒了她。

她能清晰地勾勒出那個場景,趙孟華被柳淼淼和眾人簇擁著,談笑風生,意氣風發,放映廳的陰影似乎已被他遠遠甩在身后。

而她,連同那段被他視為矯情的戀情也早已被遺忘。

她只能坐在角落,像一個突兀且不合時宜的注腳。

那些投向她的目光,會帶著同情,探究,或者……一絲不易察覺的,印證了趙孟華評價的“她果然還沒走出來”的意味。

趙孟華或許會出于最基本的禮節對她點個頭,但那眼神里,只會有成功者的疏離和對過去式徹底的漠然。

這無聲的宣告比任何言語都更傷人,宣告著自己那些無法自控的情感和敏感的思緒都已經被趙孟華干干凈凈地抹去了。

她像個固執的守墓人,明知斯人已逝,卻還是忍不住想回到舊地,再看一眼那個曾讓她傾注所有溫柔與憧憬的身影,哪怕只是遠遠隔著人群。

不能去,去了只會讓自己在他面前顯得更加可憐和可笑,徒增難堪,這個認知讓她的眼眶陣陣發熱。

可是……不去呢?

是不是連這最后一面,這最后一點在人群中偷偷望他一眼的機會都徹底失去了?

這念頭帶來的巨大空虛幾乎將她吞噬。

就在這時,那個名字,帶著放映廳風暴的沖擊和之后籠罩的遙遠光環,再次清晰地浮現在她的意識中。

路明非。

他回來了,那個在放映廳掀起滔天巨浪,痛斥了所有人,然后被諾諾如同神祇般接走的李嘉圖·M·路!

一個帶著憂郁色彩和隱秘期待的念頭,像水草般悄然滋生。

也許……可以叫上路明非?

他不是趙孟華的人,他是趙孟華的對立面,是那個在放映廳毫不留情地戳破過趙孟華虛假外殼的人。

更重要的是,他是唯一一個,以那種慘烈而決絕的方式,徹底斬斷了與過去所有人聯系的存在。

同樣格格不入,甚至更加疏離。

而且……陳雯雯的指尖無意識地蜷縮起來。

她想起更早的時候,在放映廳風暴之前,她記得路明非看向她的眼神。

那雙總是帶著點憂郁和躲閃的眼睛里,曾有過小心翼翼的期待,在她借書給他時會亮起微弱的光,在自己和趙孟華說話時會迅速黯淡下去,像被風吹熄的燭火。

那是喜歡吧?一種沉默的、卑微,幾乎不敢宣之于口的喜歡。

她曾察覺,并習慣性地接收著這份注視,如同接收一縷無關緊要的陽光。

那時的她心安理得地沉浸在被趙孟華青睞的光環里,從未想過要去回應或探究角落里那份沉默的心意。

可現在,一切都變了。

那個沉默注視自己的男孩,變成了一個已經無法理解也遙不可及的李嘉圖。

那份曾經屬于路明非的喜歡,也如同被投入熔爐的舊物,在放映廳的烈焰中徹底焚毀,重塑,變成了如今這個疏遠的陌生人。

這巨大的轉變本身就帶著一種驚心動魄的力量,讓她感到一種莫名的悵惘和距離感。

如果他也在場,或許,她就不再是聚會上唯一的異類?

或許,她就能擁有一個安全且不引人注目的角落,一個可以靜靜觀察趙孟華的掩體?

路明非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未知變量,足以吸引掉絕大部分可能聚焦在她身上帶著同情或審視的目光。

她可以藏在他的影子里,不必獨自承受那份被遺忘的尷尬和失落,不必強顏歡笑,只需要遠遠地再看一眼趙孟華。

看看他過得好不好,看看他是否……真的已經完全將她從記憶中抹去。

路明非,這個曾經的暗戀者,如今在她眼中竟成了用于接近趙孟華又不至于徹底暴露自己脆弱內心的唯一可能途徑。

一個疏離卻又能微妙地理解這種局外人處境的同伴。

幾乎是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忐忑和卑微的希冀,點開了路明非的QQ頭像。

那只灰色的企鵝像一個塵封的符號,上一次對話停留在他退社時她茫然的詢問和他疏離的回復。

指尖懸在屏幕上方,微微顫抖。

她刪掉了所有可能喚起文學社情誼或顯得過于熱絡的字句,最終敲下了一段極其簡短,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意味的信息。

【路明非?你回國了嗎,我是陳雯雯。】

【周日中午11:30文學社在蘇菲拉德披薩館聚餐,如果你有空,愿意來坐坐嗎?】

沒有提想念,沒有說重新認識,更沒有用任何可能激起他反感的字眼。

只是努力壓抑著情緒平靜地陳述了邀請,可最后那句帶著詢問的請求仍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承載著她所有隱秘且無處安放的不舍,還有那尋求庇護的渴望。

你愿意……給我一個不那么孤單的角落,讓我能再看一眼那個人嗎?

哪怕只是作為一個同樣疏離的旁觀者?

點擊發送。

消息發送成功的提示音像一聲輕微而遙遠的回響,陳雯雯猛地靠回椅背,心臟在胸腔里沉悶而沉重地撞擊著,指尖冰涼。

她做了什么?她竟然真的發了,用這種近乎卑微的方式,去邀請那個早已和他們所有人劃清界限,活在另一個世界的路明非?

巨大的不安和羞赧瞬間席卷了她,他會怎么想?覺得她可憐又可悲,還在試圖抓住過去幻影的碎片?

覺得她利用他作為接近趙孟華的擋箭牌?不,他不知道自己和趙孟華的事情。

還是……會像在放映廳那樣,用沉默的、深不見底的目光,將她連同她的軟弱一起徹底隔絕?

她緊緊盯著那個灰色的頭像,仿佛那是通往另一個未知維度的門扉。

時間仿佛凝滯了,書吧里輕柔的音樂,窗外的車聲都變成了模糊的背景。

陽光依舊安靜地流淌在《雪國》的書頁上,那川端康成筆下徒勞而寂寥的雪國世界即使在陽光下也依舊憂傷。

“可人的愛意呢?它的壽命甚至不如一匹穿在身上的縐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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