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誤會，比企谷先生?！?

穿著考究西裝的年輕男人在私人包廂的飯桌旁起身迎接，銀邊圓框眼鏡下的豎瞳夾雜笑意看向比企谷。

“住友真涼，幸會?！?

笑著的男人伸出左手，翡翠色的扳指在他的手指上映出流光。

比企谷接過名片，紫陽花造型的家紋印在平面上，磨砂質感透過手指接觸傳遞。

接著是禮貌性握手。

“你好你好?！?

來者不善啊，比企谷心想，他已經做好了呼叫支援的準備。

自己只身過來赴約也只是因為擔心對方在被自己拒絕后做出什么糟糕的事情。

霓虹是一個非常注重禮節文化的國家，這種禮節就如同鐵律一般約束著在這里生活的人們。

前輩文化，地域歧視，貴族做派，言行舉止……駁了華族的面子，自己之后多半不會太好受。

堂堂正正的卑躬屈膝是自己一貫以來的生活準則，畢竟又不是傲天式的日輕角色，這是在進行深思熟慮后所做出的慎重選擇。

絕不是因為對方愿意請自己在高級餐廳吃飯的原因。

他對高級餐廳的環境和菜品倒沒什么驚訝，畢竟在卡塞爾學院里已經享受過貴族那一套了，不會因為這種小場面怯場。

而比企谷那雙毫無精神的死魚眼則被住友真涼視為了不屑。

明明只是個偏僻小地方的土包子，放在平時連和自己說話的資格都不會有……竟然敢對身為華族的自己表現出這樣隨便的態度？

但正如上面所說，禮節的鐵律，越是處于上層的人就越是會遵守，因為他們是這套規則的受益者。

哪怕只是虛偽的浮于表面，也必須要保持身為華族，身為龍裔的高貴。

家族派自己過來主要是為了確認，這個毫無理由突然出現的覺醒者是否和龍祟或是其他勢力有關，以及禊祓課驗證出的血脈等級是否準確。

開什么玩笑，B級？這可是只有精英中的精英才能擁有的天生資格，哪怕是在混血種的社會里，這樣的血統等級也是十分少見，基本可以被作為家族的中堅力量培養。

父親和母親都不是覺醒者，往上追溯家系也看不到哪怕是一個覺醒了血脈的存在，根本就不可能突然變異出這種水平的混血種。

為了往上爬不擇手段的賤民，真令人感到惡心。

住友涼真在心里厭惡到快要發狂，他已經做好了揭開這個賤民偽裝的準備，這樣低級的人是沒有任何緣由可以擁有這樣的等級的，一定是雪之下家的包庇。

到時候要讓這個賤民收起那副無所謂的虛偽態度，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向自己求饒。

“這是個誤會，住友家絕沒有為難比企谷先生的意思，相反，我們相當歡迎民間的新鮮血液?！?

住友真涼從兜里掏出一張支票，洋洋灑灑寫下100萬日元的額度。

“手底下的蠢人有時候總是會做多余的事情，就像是家里養的貓狗有時候也會不聽話打碎東西一樣，絕不是主人家的意思，這是一點小小心意?！?

原來錯怪你了嗎真涼兄。

比企谷非常利索的收下支票，有人愿意給自己錢哪里有不收的道理？也沒有因為要收這錢所以要簽賣身合同啊。

100萬日元，可以買好多東西了，到時候給小町一個驚喜。

“只是在此之前，還有一件事情需要確認?！?

果然是泥腿子，100萬日元這點小錢也能這么高興，這種沒見過世面的家伙怎么可能是B級？

住友真涼輕輕摸索翡翠色的扳指，那是封存了邪祟的靈器，專門請貴船神社的陰陽師進行了儀式加持。

能夠大幅度增幅佩戴者的精神，可以進行能量儲存，并且在儲存充足的情況下無需任何前置準備，以目光為媒介向與自身對視者釋放一次精神爆破。

短暫地將對方拉入到微型精神領域，再借助這份咒文與靈器的力量，可以隨心所欲扭曲中術者的思維記憶。

這是一種更為粗暴的測驗方式，通過精神力對抗來體現血統等級，只有足夠出眾的強者才能維持自身理智。

自身的血統等級是C-，而在這力量的加持下，就完全可以在短時間內將精神屬性提升到B級混血種的水平。

這也是住友真涼能維持虛偽禮儀的原因之一，因為他發自內心的不相信對方血統等級的真實性，那一旦比企谷的血統等級不達標，下場不必多說。

腦死亡。

從此淪為生活不能自理的廢人，當然，住友真涼自認為自己是仁慈的，他還要看到比企谷痛哭流涕道歉的樣子，所以一會兒他會減輕力度，讓比企谷還能留下基本的思維能力。

大概是退化到兒童水平的樣子？

“不會又要我考一次龍文共鳴吧。”

比企谷警惕起來。

B級的血統是他有意控分控出來的，但沒想到還是高了，他原本預想是C級或者D級。

雖然再考一次也無所謂，但是哪有學生喜歡考試的呢。

“當然不需要這么麻煩，只需要比企谷先生……看我的眼睛就好?！?

陰毒惡意借著目光毫無保留地朝比企谷釋放而去，翡翠色扳指的流光在這一瞬間化作蛇群，扭動著鉆入目標的身體。

精神維度的鏈接領域展開，戒指內被囚禁的兇鬼迫不及待想要把對方吞噬殆盡。

住友真涼愉悅地操弄著精神領域中的景象，真是讓人難以抉擇，要變幻出怎樣的恐怖來讓這個賤民崩潰呢？

真是荒誕至極的惡意，僅僅只是覺得對方不配擁有這個血統評級，就抱著要摧毀對方人生的心態肆無忌憚的開始行動。

遠比當初測試更加恐怖的場景出現在比企谷的腦海中，龐大的精神流量朝意識思維區域轟炸過去。

然后住友涼真看見——

耀眼到無法直視的黃金雙眸，如最開始看到那般無神且隨意的眼神。

不是隨意，錯了，錯了。錯了！

那根本是空無一物！那對眼睛里什么也沒有，就像是太陽只是存在就能發出足以照耀萬物的光！太陽不需要在意螻蟻自以為是的質疑！

扳指中的兇鬼發出凄慘至極的嚎叫，那聲音像是炸彈一般在住友真涼腦中炸響，作為器靈，它能看到比這個C級混血種多得多的東西。

王座上的女孩以至尊般的姿態向狂悖無禮的僭越者發出嗤笑。

大地崩壞，天空墜落，冰川融化，日月顛倒，足以鋪滿整個世界的尸骸，那僅存于神話之中滅世的戰爭！

扳指突然爆碎開來！兇鬼僅僅只是因為看了女孩一眼，就在一瞬間灰飛煙滅！

住友真涼在扳指爆開的同一時間發出慘叫，恐怖的精神反噬一瞬間在他的大腦里炸開，只是一眼就足以讓自己墜入地獄！

“別過來！怪物！離我遠一點啊啊啊啊——”

高貴優雅的華族公子只是在幾個呼吸的功夫就變成如同受到刺激的精神病，屁滾尿流的朝門外跑去然后一頭撞在墻上昏倒，不省人事。

“啊？”比企谷八幡頓時蚌埠住了。

你付錢了沒有?。坎粫莵碛炄说陌桑磕挠袑σ曇幌戮椭苯影l瘋了？

說起來在對視的時候，比企谷確實感覺到有一股精神能量通過目光進入了自己的腦海，出于禮貌也出于好奇，他就下意識開了一下森羅。

他發誓他真的什么也沒有做，他只是好奇森羅在精神領域的世界是不是會有什么特別表現，沒想到這才沒一會兒功夫對方直接就嚇暈過去了。

這叫什么，跳進黃河洗不清？

鈴聲響起，比企谷從兜里摸出手機打開一看，發現是雪之下雪乃打來的電話。

“在明知道對方不懷好意的情況下與對方單獨接觸，這是你的新型自毀程序？”冷冽的聲線穿透聽筒。

“匯報情況?！?

比企谷沉默片刻，最后帶著不確定的語氣回復道：

“他昏過去了？”

電話另一頭同樣陷入沉默，隨后掛斷。

更漫長的沉默，比企谷看著癱軟在地上口吐白沫的住友真涼，才猛地反應過來撥打了急救電話。

他在離開前特意找前臺問了情況，收到了大概是這次吃飯為數不多的好消息之一。

住友真涼付過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