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諾站在搜救船甲板上望著江面，指節攥得發白。

路明非是為了救自己才犧牲的。

幾乎沒有人對路明非活著抱有期望，一個剛入學只接受過倉促訓練的新生，哪怕他是S級，在沒有準備完全的情況下對上一只守衛在龍王身邊的強力死侍，除了死亡以外也沒有別的結果可能。

更別提還有突然發生的水下地震與山體塌方，災難性的巧合撞上了它最不應該出現的時候，讓本來就渺茫的搜救希望變得更加不可能。

鐘樓的鐘聲再次敲響，象征和平的白鴿張開羽翼飛向天空，整個學院的學生都沉浸到哀思當中。

路明非就像是一顆璀璨的流星，在極短的瞬間里劃破天空照亮夜幕，然后又快速消逝，直至不見蹤影。

比曇花更短促的清醒夢，綻放在豎井最深處的一簇冰晶，還未來得及映亮井壁便融化于永恒的黑暗。

但所有人都會記得他曾經燃燒過。

在船上的零好像發現什么一般忽然脫掉自己的外衣，毫不猶豫跳進波濤洶涌的江面，沒有人知道她為什么這么做，只有心思活絡的教授最先反應過來。

“她發現路明非了！”

更多的人員加入到這場驚心動魄的救援中，最后精疲力竭的比企谷被零以拖拽的形式帶上救援船，氧氣罐里的儲備早已耗盡，很難想象這個男孩是如何在遭遇了死侍之后成功逃脫并及時游上水面的。

摘下頭套，那張疲憊又慘白的臉出現在眾人眼前，每一個人都像發現珍稀動物一般興奮地圍了過來。

“讓開，都讓開！”

撥開潛水服，急救毯的錫箔紙在推搡中沙沙作響，拎著醫藥箱的醫生扒開攢動的人頭，膝蓋重重磕在船板上，又是檢查脈搏又是檢查心跳，心電監護儀的波紋在眾人屏息中規律躍動。

葡萄糖在針筒的推壓下注射進靜脈，醫護人員用毛巾擦凈昏迷男人臉上的汗，如釋重負的宣布：

“只是過度虛弱，沒有嚴重傷勢也沒有生命危險，只需要補充能量再靜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路明非沒有犧牲！”曼施坦因教授激動的把消息通過衛星電話傳遞給校董會，“他還活著！大難不死的男孩！”

眾人立即歡呼起來，每個人都為S級的險死還生感到高興。

零仍然是一副無悲無喜的樣子，在擦干凈自己濕漉漉的頭發后離開現場，好像這里所發生的一切都和自己沒有關系。

公元2010年2月13日，農歷庚寅年除夕，當神州大地沉浸在新歲爆竹聲中時，一群從世界各地聚集起來的瘋子遠渡重洋，從芝加哥趕到長江，用龍王之死來慶祝他們的勝利與新生。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風暴魚雷和賢者之石并非完成青銅計劃的最大功臣，真正弒殺龍王之人隱于幕后，正躺在病床上安然酣眠。

……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上英靈殿了？”比企谷嘴角抽搐，表情呆滯。

英靈殿一般用于紀念為屠龍事業做出重大貢獻的混血種，比如在某個涉及到龍的領域有了重大發明發現或是執行重要計劃任務時英勇犧牲的行動人員，很顯然比企谷就符合犧牲者的標準，因為沒人想到他還能活著回來。

“那當然，誰能想到你在那種危機情況下還能殺出一條血路，既救了妹子又保住性命，要是諾諾沒男朋友這會兒就可以以身相許了！”

芬格爾一拍大腿，非常殷勤的扎起一塊蘋果遞到比企谷嘴邊，但比企谷只感覺這一幕好像似曾相識。

“你是不是又搞什么新聞了？論壇打開讓我看看。”

芬格爾靦腆一笑，打開電腦登錄校園網站，首當其沖的正是《險死還生！大難不死的S級男孩！》，配的照片是昏迷狀態下的比企谷被膚白貌美的零救上船只，拍出了一種強烈的美救英雄之感。

“現在大家都說你是卡塞爾學院里的哈利珀特，大難不死的男孩！除了國籍對不上之外有許多特點都能進行對應，學校里已經出現你的后援會了，這種待遇通常都只有凱撒和楚子航才有。”

芬格爾一臉羨慕。

“嘖嘖，粉絲后援會，我還是A級的時候也有著數量龐大的粉絲群體，這下不用擔心自己當不成家庭主夫了。就憑你現在的聲望，振臂一呼，想要包養你的妹子可以從法國排到巴黎！”

比企谷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

家庭主夫，開什么玩笑，還要擊殺至少四頭龍王，但是實際可以用的許愿機會只剩下兩次了，就看自己能不能在遭遇危機事件之前把自己提升到足以應對這種局面的水平了。

任務好像也沒說一定要自己親手擊殺，只說要集齊證明，而且這次搏殺不是純屬意外情況嗎？正常情況下裝載了賢者之石彈頭的魚雷完全有能力一炮轟死諾頓啊。

神籬之庭多半也有類似針對神靈的手段……吧。

比企谷下意識摸索身上的N96手機，卻發現身上除了病服之外別無他物。

“我東西呢？”比企谷黑著臉。

“古德里安教授給你保管著呢，而且他馬上……”

芬格爾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熱淚盈眶的德國老頭沖進病房，熱切的握住比企谷的手。

“明非，我為你感到驕傲，這是你的成績單，第一學期GPA4.0，卡塞爾建校以來都少有的實習課滿分，不過你還需要補一篇論文走個流程?！?

這下比企谷的頭更暈了，天殺的，本來和龍王戰斗就夠累了，醒來之后告訴我還要補論文，明明自己才只是個高中生而已。

比企谷非常勉強地回應著教授的熱情，然后提出自己想把手機拿回來的想法。

“沒想到你這么珍惜學院送給你的第一份禮物?！?

古德里安教授大受感動，把黑色的N96手機交還給比企谷。芬格爾則是在一旁乘機拍照，為之后的新聞做好素材準備。

“對了，還有一件應該會讓你高興的事?！惫诺吕锇步淌诩t光滿面，從內衫口袋里小心翼翼拿出一封白色的信。

“你媽媽給你的信，校長讓我轉交給你?！?

比企谷忽然的陷入恍惚，隨即又立即恢復正常，伸出手將信和手機一起接過。

只是不知怎么，手有些控制不住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