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群大群的白鴿從教堂的鐘樓中涌出，整個天空都被那潔白無瑕的羽毛覆蓋。

低沉的鐘聲在校園里回蕩，每一個聽到鐘聲的學生不論前一刻表情有多么歡樂，在這一刻都變得沉默下來。

“這是哀悼。”從比企谷背后出現的楚子航解釋說，“每當有人犧牲，鐘樓的鐘聲就會被敲響，大片大片的白鴿在此時刻張開翅膀，飛向天穹。”

草坪邊的圍欄此時已經被潔白的飾巾掛滿，一朵朵白色之花無聲默哀。

遙遠的死亡。

比企谷沒有感到太大沖擊，可是心里也跟著涌現出些許哀傷。

這種感覺，不喜歡。

獻身于某種大義，榮耀，將自己的生命燃燒在某條道路上，然后贏得眾人的喝彩與默哀。

不喜歡，但是仍然會保持尊敬，比企谷只是想到了自己，明明立志要成為家庭主夫的男人卻被卷入了屠龍的事業。

還有妹妹小町對自己的督促，盡管已經忘記了具體的督促內容，但比企谷知道自己一定要行動下去。

等這一切結束之后再去當家庭主夫呢，希望那樣的日子不會太過遙遠。

自己會犧牲嗎，好像有這個可能，畢竟自己是這樣的弱小，說不定等哪天被迫上戰場的時候就被一口龍焰噴死了吧，到時候一定要想辦法轉后勤。

“如果沒有你，卡塞爾會犧牲更多的人。”楚子航拍了拍比企谷的肩膀安慰，淡淡的笑出現在他的臉上，這倒是讓比企谷有些詫異了。

楚子航這個級別已經不能用趙孟華或葉山隼人這個級別來形容，需要提升到校園傳說的級別，一人鎮壓一個時代，無數人奮力追逐卻也只能看到背影，直至被徹底甩開。

如果沒有楚子航，那此獠當誅榜的第一理所當然是趙孟華，但他能當上第一是因為這個第一就是他的極限，而楚子航當第一是因為沒有比第一更高的排名。

在印象里永遠冷著面孔的校園傳說竟然笑了，溫和的像是陽光。

“你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楚子航說。

我們以前難道很熟嗎，比企谷在心里吐槽，他努力搜尋有關楚子航的記憶，最后發現兩人實在是沒什么交情可言。

可是在自由一日的時候他又為什么能叫出自己的名字？難不成因為是獅心會會長所以截獲到了S級新人的第一手情報？

不等比企谷繼續思考，就聽見楚子航認真的向自己發出邀請。

“我正式邀請你加入獅心會，并且保證你會成為在我之后的下一任會長。”

那雙可以用妖艷來形容的黃金瞳就這樣淡淡注視著自己，比企谷心想如果自己是女人說不定也被楚子航捕獲了，真是可怕的魅力。

“因為我是S級嗎。”比企谷忽然提問。

可你所看到的一切榮耀都不是我該擁有的。

“S級只是頭銜，無法成為你被我選擇的決定因素。”楚子航認真解釋著，“一，你不害怕我的眼睛，二，你能成為我的對手，三，我對你有好感。”

比企谷如遭雷擊。別吧，難不成師兄你真是南通對師弟的菊花有覬覦之心，那不管怎么說被盯上的也該是凱撒才對吧，不管是顏值還是能力都能暴甩自己十八條街。

“你做了值得被他人尊重的事。”楚子航主動補充道，“可你好像并沒有這個自覺。我欣賞你，所以用下一任會長的籌碼來拉攏你。”

奇蘭也說了類似的話，就在剛才的圖書館里。不過他沒說自覺這一點，只是一個勁的邀請吹捧，相比之下楚子航就簡單直接許多。

“抱歉，我不想加入獅心會。”比企谷直截了當的拒絕。

“凱撒也很期待你加入學生會，那也很好。”楚子航沒有因為比企谷的拒絕而沮喪，只是淡淡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轉身離去，“你這樣的人，不管是作為對手還是作為朋友，都是令人開心的。”

我拒絕的原因是因為你指定我當下一任獅心會會長，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完全沒能力接下這個位置。比企谷吐槽。

總不能遇到一個人就向他解釋自己的夢想是家庭主夫吧，這樣也太累了，雖然更多的原因是在楚子航面前覺得這個愿望有些說不出口。

天殺的，奇蘭到現在為止都以為當家庭主夫是自己用來推辭拒絕他隨便編撰的荒誕借口，這世界究竟能不能好了？為什么家庭主夫這種偉大愿望會被他人下意識否定，這是夢想歧視，歧視！

比企谷抽出校服內衫口袋里的白色手帕，走到圍欄邊默默掛了上去。

他對葉勝的初始印象不錯，酒德亞紀更是他在這邊遇到的第一個霓虹人，而現在兩人就這么突兀的離去了。

自己是因為他們的離去而悲傷嗎？不是，或者說不完全是，人是會對生命的逝去產生下意識的哀悼，與交情無關。

比企谷更多的是感覺到——

真實的死亡，榮耀的犧牲，無法逃脫的漩渦。

古德里安教授說卡塞爾是混血種的家，這里都是他的同類，可實際來到卡塞爾之后比企谷依舊感到孤獨，這是精神上的距離，又與血統無關了。

在這邊就是路明非有個厲害爹媽傳承了血脈，在自己那邊就是突變返祖，因機緣巧合而激發的白王血脈。

自己也許可以和路明非成為朋友吧，這家伙總是習慣性去討好別人，可內心卻一直也都是孤零零的。

比企谷剛一回到宿舍，五顏六色的禮花就朝著他所在的方向飛射而出，接著就是飄下，虎背熊腰的芬格爾手里正拉著橫幅，上面寫著“熱烈慶祝S級學員路明非取得3E考試有史以來最高分！”

“是十年以來。”比企谷糾正。

“害！有什么區別嘛。”芬格爾，操著一口流利的炎國話把手臂搭上自己肩膀，活脫脫一副諂媚的舔狗樣子。

“師兄我果然沒看錯你啊，想做家庭主夫的男人一定都是隱藏在石頭堆里的用泥水糊在表面的金子，在雞群里縮著脖子趴地上的鶴，一般人做不來也不敢想！更不敢說！”

似乎在卡塞爾，也只有芬格爾這個節操堪憂的師兄會相信并支持自己的夢想了。

說起來自己明明是靠精神鏈接完成的考試，沒道理能考到這么高的分數啊。

果然是小町的功勞吧，果然妹妹是全世界最偉大的存在。

“對了師弟，我還得提醒你一件事。”芬格爾把手里的橫幅放下，用電話呼叫了贈送霓虹牛丼飯和高級刺身壽司的服務。

“雖然說贏下自由一日讓你有了和校內任何一個異性表白并且必定成功的優勢，但就卡塞爾建校以來還沒有男人用這個權力向男人表白的先例，而且條例里也只提到了異性交往，同性恐怕不受約束。”

“你在說什么啊師兄？”比企谷八幡下意識反問，“為什么覺得我會向男性表白。”

“師兄逗你的呢。”芬格爾笑著拍了拍比企谷的肩膀，“我當然是知道你喜歡女人，但是其他人可就不一定這么想了。”

筆記本打開，登錄卡塞爾校園網首頁，首先映入眼簾的新聞標題是“S vs A！獅子般男人之間的深情對視！”

搭配的照片正好是自己與楚子航對視的照片，攝影師拍攝技巧極其高超，故意通過特殊角度和場景修飾讓比企谷的表情顯得羞澀起來，而與他對視的楚子航則是面帶微笑，一臉欣賞。

哪怕是在卡塞爾，大家也都知道獅心會會長很少露出微笑。

路明非的爛話天賦再次發力，比企谷終于是沒能維持住自己原本的冷靜，幾乎是要跳起來一樣的大聲喊叫。

“我這下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