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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刊刻形式的不規范

雕版印刷發展到元代已經相當成熟,那么書坊在刊刻時,就應遵循刻書的一些規則,比如標示牌記、刊刻完整、頁面清晰無缺文、無墨丁、無脫訛、無特殊符號等。但是,坊間刻本《三十種》卻處處違背這些規則,具體表現就是刊刻形式不規范,具有很大的隨意性。

一 無牌記

陳紅彥先生云:

我國的雕版印刷盛于宋代,宋人在刻書時有時在書的首尾或序后、目錄后刻一牌記,用以記錄刊印者的姓名、堂號、開雕的時間、地點,甚至所用的底本、書的內容、校勘水平、版權的歸屬等。[2]

上述文字說明宋人刻書已注意到牌記的重要性,在刻書時已經在牌記中明確標識與刻書相關的一些信息,如刊刻者、刊刻的時間、地點、版本等相關信息。

至元代,元刻書直承宋刻書,一般均有牌記,即使是元代的坊間刻本,亦有牌記。比如元代坊間刊刻的經史子集類的書籍均有牌記:

國家圖書館收藏的至正十六年(1356)翠巖精舍刻的《廣韻》就用一個牌記作為封面,牌記內容為“翠巖精舍 新刊足注明本廣韻 校正無誤 五音四聲切韻圖譜詳明 至正丙申仲夏繡梓印行”。[3]

此牌記說明該書刊刻時間為“至正丙申仲夏”,刊刻書坊為“翠巖精舍(建陽劉君佐)”,刊刻底本為“明本(注:指明州本)”,此書坊牌記將刊刻的相關信息交代得很清楚。

而刊刻內容主要集中在“科舉應試、生活日用和通俗文藝”三個方面的元代坊間刻本,尤其是通俗文藝讀物的優秀刻本也均有牌記。比如元刊平話,元英宗至治年間由建安虞氏刊行,現存五種除《樂毅圖齊》牌記缺失外,其余四種均有(見圖1-1至圖1-4)。以至于黃鎮偉先生據此牌記說:

建安虞氏的詳情已不可考知,若斷其為一家以刊行通俗文學作品為主的書坊當無大誤。[4]

這說明在元代,即使是以刊刻通俗文藝讀物為主的建安虞氏書坊,所刊刻的書籍也是有牌記的。另外,元代刊行的另一通俗讀物《三分事略》亦有牌記(見圖1-5)。

圖1-1 元刊《三國志平話》

圖1-2 元刊《前漢書平話》

圖1-3 元刊《秦并六國平話》

圖1-4 元刊《武王伐紂平話》

圖1-5 元刊《三分事略》

然而,《三十種》亦為元代坊間刊刻,但三十個劇本均無牌記。除《三十種》沒有牌記外,元刊本《元典章》亦無牌記:

該本前后不附任何序跋,既不詳編纂者姓名,亦不悉刊刻之確切時間。元代著作也未提及該書。[5]

元刊本《元典章》同《三十種》一樣,均屬坊間刻本,行文中均有當時方言俚語、口語、蒙古語,而《元典章》還有文言、蒙古語硬譯體等各種語體,但兩者均沒有標識牌記,以至于后人無法詳釋其刊刻相關信息。

從《三十種》與《元典章》均無牌記而元刊平話其中四種均有牌記的比較中,大致可以得出《三十種》無牌記的客觀原因:一是所刊對象為元代當代新出現的通俗讀物;二是此通俗讀物中夾雜有元代大量的方言俚語、口語、蒙古語音譯等通俗語言。

由于古代文人“厚古薄今”的思想,“當代”出現的新興文體往往不受重視,甚至遭到鄙視,這就導致“當代”出現的新文體新作品在刊刻時官方、私人均不愿刊印,就連以刊刻通俗文藝為主的書坊,在刊刻時也是“偷偷摸摸”,不愿意署自己的牌記,怕會招來士大夫之流的鄙視。但新興文體在民間又確實受歡迎,所以,為了盈利,書坊主人就迎合市民百姓的需求,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這些需要的讀本迅速刊印,迅速印刷,迅速銷售,迅速獲利,至于刊刻的質量,由于市民本身也不苛求,只求能大致了解故事的來龍去脈即可,書坊正好不需要花錢找名家校勘。這正與當今的盜版書相類似,盜版書籍質量差,但依然很有市場,就在于買方圖便宜,而賣方因校勘不到位而花費少,故能滿足買方貪圖便宜之需。從這個意義上說,《三十種》很可能就是元代的盜版圖書或三無產品。正因為是盜版或三無產品,書坊也深知自己刊刻的讀本質量太差,怕影響聲譽,故不敢亦不愿在刊本中標注書坊的牌記。當然也不排除《三十種》或為當時不入流的書坊隨時刊刻一些流行讀物來牟利的可能,所以,《三十種》中所謂的“古杭新刊”、“大都新刊”都是盜用“杭州”、“大都”之名的,不足為信。

至于元刊平話其中四種均有牌記,這亦不難理解。從接受學的角度來說,人們對新生事物的接受是有一定過程的,是需要一定時間的。話本出現在宋代,即使宋人不接受,但經歷一個漫長的歷史時期,到元代,元人已經完全接受這種文體并且還很欣賞它,而且在元人看來,前代遺留下的話本形式就算是藝術了,而宋人話本也就是古籍了。所以,雖然同為通俗讀物,但宋話本在元人看來,已屬古籍之列,所以元刊平話五種均有牌記。

但《三十種》就不同了。雖然成熟的雜劇出現在元代,但元人(主要是士大夫之流的傳統文人)還沒有完全接受這種文體進而使其上升到與詩詞并列的地位,所以,元人刊刻的雜劇,由于大家普遍不重視,地位不高,再加上“戲無定本”的特點,刊刻雜劇的書坊不敢亦不愿署自己書坊的牌記。這也是元人雜劇在元代的刊刻鮮有傳本,而到明代,明人抄寫、刊刻元人雜劇卻異常繁榮的原因。

所以說,出現于元代的俗本讀物,或案牘公文等,由于其“時效性”比較短,若仔細校勘,以營利為目的的書坊擔心剛校好,還沒刊刻,就已經不流行了,因而,書坊在刊刻時,為節省時間與費用,并不找名家來校勘,而是直接拿來刊印,這就使這些通俗讀物的原貌(比如,其中夾雜的元代大量的方言俚語、口語、蒙古語音譯等特征)得以保留,最終呈現在觀眾面前的是粗糙的讀物,正因其粗糙,所以,書坊在刊刻時,往往都不大愿意標注牌記。

二 缺文

《三十種》刊刻的不規范還表現在《三十種》有大量的“缺文”現象。

此處的“缺文”指因漏刻而形成的空白,有別于傳統意義上的“脫文、奪文”。“脫文”、“奪文”的存在并不影響書葉的美觀,因為這種現象在頁面上并不形成空白,它只是古籍在傳抄、刊刻過程中文字脫落的現象,一眼望去,并不能發現,需要仔細審讀文句才能發現。而“缺文”則是本該有文字的地方卻沒有文字,一眼即可判斷。所以,“缺文”的存在,最直觀的畫面就是書葉有面積大小不等的空白,從而影響書葉的美觀。

《三十種》的缺文比較嚴重,少則缺一兩個字,多則缺整頁文字,不僅影響書葉的美觀,而且給讀者的閱讀造成嚴重障礙。缺文嚴重,不能不說是《三十種》刊刻不規范的表現。

表1-1 《三十種》缺文統計一覽表

續表

從表1-1中可以看出,《三十種》中九劇有缺文,且缺文程度不一,少者四字,多者達數百字。這些缺文要么在頁面上留下面積大小不等的空白,要么留下整頁空白而無任何文字,這都嚴重破壞了書葉的美觀,并且讓讀者不得不對其刊印的質量產生懷疑。所以說,“缺文”的存在也是《三十種》刊刻不規范的表現。

三 墨丁與圈符

(一)墨丁

《三十種》刊刻不規范的另一表現是有一部分墨丁。墨丁指在該出現文字的地方卻出現一塊四方形的墨塊。

表1-2 《三十種》墨丁一覽表

從表1-2中可以看出,雖然墨丁的數量不多,但多少使得書葉不美觀,同時也給讀者的閱讀造成了障礙。其實,對于誤刻之字,宋人已有活字印刷技術,元人完全可用活字印刷技術來隨時換掉誤刻或不需要的漢字,然而《三十種》的刻工不知何故,竟沒有挖改這些墨丁,以至于最終在頁面上留下一個個黑塊,不僅影響書葉的美觀,還給閱讀造成一定程度的障礙。

(二)圈符

《三十種》刊刻不規范的另一表現是劇本中多處有圈符。圈符指本該出現文字的地方卻出現了代替文字的圓形符號。這些圈符同“缺文”、“墨丁”一樣,一方面影響書葉的美觀,另一方面也影響讀者對文意的理解。

表1-3 《三十種》圈符一覽表

續表

注:[1]寧希元:“皇帝,諱作‘皇○'。”[6]徐沁君:“欽奉皇命宣,‘命’字原作一圓圈。今補。臧本作‘帝主宣’”。[7]今從寧說代“帝”,不從徐說。

[2]寧希元:“圣旨,原本諱作‘圣○',今補。”[8]徐沁君:“圣明,‘明’字原無,作一圓圈。據臧本補。”[9]今從寧說代“旨”,不從徐說。

從表1-3中可以看出,《三十種》中圈符的數量還是不少的,表中有相當一部分的圈符是代替“圣旨”、“懿旨”、“皇帝”、“旨”、“帝”等字的,有一處是代“天子”的,一處是代“鬼”字的,有五處疑為分開唱詞與科白,一處作用不明。關于這些圈符的作用,徐、寧二位先生均有說明。

徐先生在《冤家債主》第四折校記“誰不奉一人圣慈”條中說:

……“圣慈”原作二圓圈。“圣慈”二字據息、臧本補。按:二圓圈疑當作“圣旨”二字。元刊本狄君厚《介子推》第二折,遇有“圣旨”、“懿旨”等字樣,均以二圓圈表示之。[10]

寧先生也在該劇第四折校記“賽五岳靈神,誰不奉一人圣旨”條中說:

元人寫書,凡遇“皇帝”、“圣旨”字樣,或二文全諱作“○○”,或偏諱,下字作“皇○”、“圣○”。《元史·孛術魯翀傳》敘文宗時,帝祀天地、社稷、宗廟,翀為禮儀使,詳紀儀節于笏:“遇至尊不敢直書,必識以兩圈。帝偶取笏視,曰:‘此為皇帝字乎?’因大笑,以笏還翀。”又,《介子推》第二折于“圣旨”、“懿旨”諸字,或識以雙圈,或寫作“圣○”,皆可為證。[11]

兩位先生都認為“○○”、“○”代表“圣旨”、“懿旨”、“皇帝”等,寧先生更是直言如此代寫的目的是避皇帝之“諱”,并且引用文獻來說明,似乎很有道理。

但是,上述“天子”、“圣旨”、“皇帝”等詞語,在《三十種》中也有不避而直書之例:

“天子”一詞,在《三十種》中出現有50多次,唯有《衣錦還鄉》第四折“怎敢和大唐天子做對門家”中“天子”識以雙圈(見表1-3),其余各劇皆直書為“天子”。值得深思的是,《衣錦還鄉》中除“大唐天子”中“天子”兩字識以雙圈外,在第一折中,“天子”尚出現五次,但均直書以“天子”而不以圈符代之,如[混江龍]“圣明天子百靈扶”、[醉中天]“天子交微臣坐都堂食君祿”、[那咤令]“元賴著圣天子有齊天洪福”、[鵲踏枝]“托賴著圣明天子”、[賺煞尾]“你怎能夠一封天子召賢書”。由此可見,雙圈符是不大可能避“天子”一詞的。

《三十種》中“圣旨”、“皇帝”兩詞亦可以直書。

表1-4《三十種》直書“圣旨”一詞一覽表

表1-5《三十種》直書“皇帝”一詞一覽表

從表1-3、表1-4、表1-5可以看出,有些劇中又不以圈符代“圣旨”、“皇帝”一詞。比如“圣旨”一詞,在《火燒介子推》中有五處都是代“圣旨”、“旨”或“帝”字的,有一處是直書的;在《霍光鬼諫》中,有一處是以雙圈代替的,有一處是直書的。這就說明在同一劇中,以圈符代之,還是直書“圣旨”,是具有很大隨意性的。所以很難說雙圈符是為了避“圣旨”二字的。“皇帝”一詞,在有的劇中以圈符代之,有的劇中則直書,也很難下結論說雙圈符是為了避“皇帝”一詞的。

而且,《東窗事犯》與《七里灘》中,圈符似有別的作用。尤其是《東窗事犯》第四折[滾繡球]“抵多少遠在兒孫近在身。唬○謾神。”中的“○”顯然代“鬼”字,難道“鬼”也要避諱嗎?而其余的“○”似乎不代任何字,只是為了隔開唱詞與科白。

所以,綜觀表1-3至表1-5對圈符、“圣旨”一詞直書、“皇帝”一詞直書情況的統計、分析,以及對“天子”一詞直書情況的敘述來看,寧希元先生所主張的“圈符是為了避‘圣旨’、‘懿旨’、‘皇帝’”的說法,值得商榷。

而且,元代刻書不行避諱,這是眾所周知的。陳垣在《史諱舉例》中談到“元諱例”時說:

避諱之繁,至宋金而極,至元則反之,廿二史札記廿九有元帝后皆不諱名一條。一部元史,惟程詎夫傳言:“詎夫名文海,避武宗廟諱,以字行。”余無所見。詎夫蓋生宋世,猶習宋人之遺風。[12]

陳紅彥在講到“元代刻書的特點”時,也專門提到“元刻的另一個顯著特征是不行避諱”[13]這一點。這都說明終元朝一代,均不行避諱。

寧希元先生引用的孛術魯翀用“○○”代“皇帝”一例,來說明“○○”為避諱符號,不足為據。因為孛術魯翀為金代貴族,金代避諱之風甚盛,《史諱舉例·遼金諱例》中說:

不過金自滅遼而后,與宋人接觸頻繁,適當宋人避諱極盛之時,故金亦受其熏染,其避諱遂比遼為盛。[14]

由金入宋的孛術魯翀還保留金人避諱習俗,再加上他十分仰慕漢民族文化,在元朝又受到極大的尊敬與待遇,所以,為了表示對元代皇帝的尊敬,他就借用漢人用“空字”避諱的形式來表示對元朝皇帝的感恩,但元朝本不行避諱,所以,在元文宗偶爾翻閱其笏板,發現“○○”符號時,甚為驚訝,以至于問“此為皇帝字乎?”從元文宗的反應可以看出,元朝皇帝對漢人這種以“○○”來代替“皇帝”一詞的做法并不熟悉,否則也不會向臣子發問,并進而大笑之了。所以,陳紅彥在提到程詎夫(名文海),為避元武宗之名“海山”而以字行時說:

他(程詎夫)用避諱,一是宋代人的積習難改,二是借此機會,表示深受元人恩寵的尊重,甚至是阿諛。[15]

孛術魯翀的避諱,不敢說是阿諛,但至少能說明他“金人避諱之積習難改”,然一人避諱,不代表元人都避諱。

所以,《三十種》的“○○”,其作用并不是用來避諱的。那么,《三十種》中“○○”有何作用?

《三十種》屬于坊間刻本,坊刻本的特點之一就是簡體字盛行,甚至用筆畫少的字來代替筆畫繁多的字。《三十種》就經常用“人、一”等字來隨意代替筆畫繁復的漢字,所以徐沁君先生說:

元本遇筆劃繁復的字,往往用“人”、“一”等字代替。[16]

既然《三十種》已有用簡筆代繁復之字之慣例,而古人亦有以“方框”避諱之俗與以圈符避“皇帝”之諱的先例,《三十種》就可以將此三者“合三為一”,最終出現用圈符代替“圣旨”、“懿旨”、“皇帝”等做法,但這樣做的目的并非避諱,而是元時坊間本為求速成,雖已不行避諱,但刻工在刊刻時,還是識以圈符來代替,這樣可以節省刻工不少時間。

用圈符來代替事物之名以求簡易之法,元人已有文獻記錄,元人吳澄《易纂言外翼》卷七:

故傳寫洛書與河圖,通作圓圈,取其省易也。如后世以隸書代篆,以擲錢代蓍之類,亦取省易云爾。[17]

可見,古人已用圓圈來代《洛書》與《河圖》,目的就是“取其省易也”。這也更能印證《三十種》的“○○”亦為“取其省易也”。

如此一來,《三十種》中出現以“○○”代“圣旨”、“懿旨”、“皇帝”等情況,并不是元人為了避諱,而是坊間刻本為追求刊刻簡便而借用“○○”來達到“取其省易”之目的。但是,由于《三十種》屬于坊間刻本,所以,在刊刻時,并不嚴格遵守這一規定,這也是同一劇中同是“圣旨”二字,有的用圈符代寫,有的卻不用而直書的原因。

綜上,《三十種》中圈符的作用大致有二:一為為求刊刻簡易而代替筆畫繁多的“圣旨”、“懿旨”、“皇帝”等字,甚至代“鬼”字,然而《三十種》是坊間刻本,有時并不嚴格遵守這一做法,因而這些字有時也可以直書而不用圈符代替;二為隔開唱詞與科白。唯有《東窗事犯》第三折[禿廝兒]“臣望寫黃閣千年○不朽,標青史萬代名留”中的“○”不知何意。

四 殘字與漫漶

(一)殘字

《三十種》中既然有大量的“缺文”,那“殘字”自然是避免不了了。“殘字”與“缺文”本質是一樣的,只是“殘字”還殘存部分形體,讀者可根據部分形體大致推測該字原形。《三十種》有不少“殘字”,而這些“殘字”給讀者的閱讀帶來不同程度的障礙。

表1-6《三十種》“殘字”與“漫漶”一覽表

續表

從表1-6中,我們可以看出,《三十種》除了《三奪槊》、《氣英布》、《趙氏孤兒》、《紫云亭》、《借鐵拐李還魂》五劇外,其余均有殘字,殘字數量多少不一,或殘一字,或殘20字,總計殘字為137個。這些殘字,嚴重影響了后人閱讀與校勘,對于這些殘字,覆刻本或空缺,或保持原貌,或臆改;而之后的鄭振鐸、盧冀野、隋樹森、王季思、鄭騫、徐沁君、寧希元等學者在處理這些殘字的時候,由于所據不同,對部分殘字的寫定結果也不同,尤其是只有元刊本的劇目,寫定的結果更是差異甚大。

(二)漫漶

《三十種》尚有一不規范的刊刻現象,那就是“漫漶”。文字“漫漶”雖然還略有痕跡,但字跡難以辨別,所以,“漫漶”與“殘字”一樣,也嚴重影響了讀者的閱讀,造成的結果跟“殘字”也是一樣的,使得學者的寫定結果多種多樣。

表1-6所統計的“漫漶”均為嚴重“漫漶”者,即造成字跡難以辨認的“漫漶”情況。根據表1-6所統計的《三十種》的“嚴重漫漶”情況有12個劇本,“漫漶”之字約84個。但實際上《三十種》的“漫漶”情況要比統計的嚴重,因為還有相當一部分的“漫漶”之字尚可辨認,或雖字跡模糊不清,但有明本來參考,也可大致辨認,而這種“漫漶”均不在統計之列。比如《汗衫記》表1-6統計“漫漶”之字為12個,但第二折有一頁字跡淡化似無墨跡,辨認比較困難,幸而有明本可助辨認,這都不在統計之列。

“漫漶”導致的直觀結果就是字跡不清,形成字跡不清的原因不只是“漫漶”,也有字的痕跡輕淡的原因,關于《三十種》字跡模糊程度的情況在表1-6中也有反映。

雕版印刷“漫漶”形成的原因大致有三:一是紙張粗劣;二是印刷所用的墨汁粗劣,如明清兩代許多刊印者為了降低成本,不再像宋代用松碳油墨汁,甚至用面粉和煤粉摻入其間印制;三是刻板的質量粗劣,沒用棗木板、梨木板,而用質地松軟的其他木材。對于《三十種》來說,無論哪種原因形成的“漫漶”,都說明《三十種》所代表的元雜劇在當時是不受官方重視的,所以坊間刻本在刊刻的過程中為了降低成本,以次充好,才導致“漫漶”在《三十種》中到處存在。

五 脫文與衍文

《三十種》中除上述幾種情況外,尚有大量的“脫文”、“衍文”,即“脫落文字”與“增衍文字”的情況。以下是據徐沁君校本所統計的“脫文”、“衍文”情況。

表1-7《三十種》脫文與衍文一覽表

續表

①徐沁君:《新校元刊雜劇三十種》(上冊),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339頁校記[一]。

②徐沁君:《新校元刊雜劇三十種》(下冊),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432頁校記[一]。

從表1-7中可看出,《三十種》每一劇都有“脫文”,“脫文”字數為5—249字。“衍文”的字數相對來說比較少,一般為0—30字。從最后的合計數量上來看,“脫文”的情況遠比“衍文”嚴重。

六 重文符號的運用

除上述幾種情況外,刊刻不規范還表現在對重文符號的大量運用上,《三十種》30個劇本均有重文符號,寡者重兩三字,多者重數十字。《三十種》的重文符號所重之字,可以是重一個字,也可以是重兩個字,甚至是重多個字,重文符號主要使用“=、又、”等四種,前三個主要用于重一字兩字者,而后一個多用于重三字及三字以上者。這些重文符號的大量使用,主要是為達到文字書寫上的“省易”之目的:省時、省墨、省紙張。

圖1-6 《借鐵拐李還魂》第三折

圖1-7《博望燒屯》第三折

(一)重一字者

多用“=”、“”、“又”這三種符號,表示重復前一個字:

《調風月》第三折:【拙魯速】……時下且口,戰兢=,裊=停=,坐=行;有一日孤=零,冷=清=,咽=哽,覷著你個拖漢精!

《替殺妻》第一折楔子(正末云:)哥既是不嫌貧呵!

(二)重兩字者

多用兩個“”重文符號,表示重復前兩個字:

《單刀會》第三折:【道和】我斟量,我斟量,東吳子敬有謀量。□□□,把咱無謙讓,把咱閑魔障。……交他精神喪,綺羅叢血水似鑊湯。……殺的死尸骸屯滿漢陽江。

(三)重三字者

多用三個“”重文符號或用一“”(元刊本因豎排,故此符號為豎立樣),表示重復前三個字:

《借鐵拐李還魂》第三折:【梅花酒】我若是去的遲,有他那歹婆娘使心機,到家里,廝成計,寄東西,買珠翠,指良媒,怎支持,他殺人賊!(見圖1-6)

《博望燒屯》第三折:【梅花酒】……想你自許昌,將曹操降,見君王,賜朝章,坐都堂,做丞相,領親將,上高岡,見軍將,不商量,縱絲韁,入沙場,對兒郎,氣昂。(見圖1-7)

(四)重一句者

多用“”重復符號來表示:

《單刀會》第二折:【叨叨令】……您索與他死去也末哥!!那一柄青龍刀落處都多透!

”此組符號表示重復前一句“您索與他死去也末哥”,但具體重復哪幾個字不同的學者有不同的理解:此曲中的重文符號是兩種形式的混合,很難斷定到底重了前面幾個字,徐沁君先生與寧希元先生都認為是重了“索與他死去也末哥”8個字,而鄭騫先生認為是重復了前一句“您索與他死去也末哥”9個字,實際上根據重文句語氣十分連貫的特點,此處亦可認定為重復“與他死去也末哥”7個字,因為加上“索”或“您索”后,在閱讀與演唱時均出現語氣上的停頓,而這不符合重文語氣需十分連貫的特點。人們對這種混合型重文符號所重字數之所以會有不同的理解,皆因“”所重字數不定。

以上是《三十種》刊刻形式不規范的幾種情況,這幾種不規范都造成校勘、閱讀方面的障礙,在刊印過程中是要摒棄的,或在刊印時,對其用法加以規范與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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