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鐵璧隘城頭那些在月光下轉(zhuǎn)動的鷹羽假人，想起北蠻士兵跪地叩拜的場景，忽然覺得這并非偶然。

“劉兄弟，” 周田將念珠還給劉凱，“你可知北蠻大汗為何突然南征？往年這個時候，他們該在黑水河下游放牧才對。”

劉凱捻著胡須，走到篝火旁撿起半塊焦黑的麥餅：“周大哥，這你就不知道了。

我這次走商道，聽說北蠻左賢王私通趙國邊將，把黑水河的鹽礦圖賣給了……” 他突然壓低聲音，湊近周田耳邊，“賣給了颶風(fēng)城的王文釗！”

“什么？” 蘇瑤猛地轉(zhuǎn)身，銀甲肩胄擦過女墻，“王文釗買鹽礦圖？他要那東西做什么？”

“做什么？” 劉凱冷笑一聲，掰碎麥餅扔進(jìn)湯鍋里，“北蠻人缺鹽，王文釗就用鹽礦圖換他們的戰(zhàn)馬！我還聽說，他答應(yīng)把呼倫王子送回去，條件是北蠻大軍佯攻柳巷堡，幫他奪下鐵璧隘的軍功！”

周田手中的湯碗 “哐當(dāng)” 落地，熱湯濺在他染血的綁腿上。

他終于明白為何五千北蠻騎兵會在城下煮肉卻不放鹽，為何王文釗要搶著押送呼倫 ……這根本就是一場交易！

“媽的！” 張猛拄著陌刀沖過來，腿上的血滴進(jìn)篝火，騰起一小團(tuán)藍(lán)煙，“我說那姓王的怎么來得那么巧，原來是早就跟北蠻人串通好了！”

“何止是串通。” 周田彎腰撿起湯碗，指腹觸到碗沿的缺口，“他想借北蠻人的手滅了我們，再拿呼倫去趙王面前邀功，回頭還要用鹽礦圖換戰(zhàn)馬，簡直是一箭三雕！”

蘇瑤的銀甲在晨光中泛起冷芒，她拔出腰間軟劍，劍尖挑起一塊燃燒的木柴：“周堡主，劉老板，多謝你們告知內(nèi)情。

現(xiàn)在當(dāng)務(wù)之急，是截住王文釗，不能讓他把呼倫送回北蠻！”

劉凱從懷里掏出一張羊皮地圖，上面用朱砂畫著蜿蜒的商道：“蘇姑娘請看，這是我從波斯商人手里買的近道圖。

王文釗若要押送呼倫回京，必定會走‘鬼哭谷’……那里兩側(cè)是懸崖，中間只有一條窄路，正是設(shè)伏的好地方。”

周田看著地圖上標(biāo)著 “鬼哭谷” 的骷髏標(biāo)記，想起王三臨死前說的花牛，想起柳巷堡那些再也回不來的弟兄。

他的手指劃過地圖上的黑水河，那里用墨線畫著密密麻麻的鹽礦。

“好！” 周田猛地將地圖按在城磚上，“蘇姑娘，你帶蘇家騎兵走大路吸引王文釗注意，我?guī)Я锉さ苄殖廊ス砜薰仍O(shè)伏！”

“周大哥，你就三百傷兵，怎么打？” 劉凱拽住他的胳膊，“鬼哭谷地形險(xiǎn)要，王文釗肯定帶了重兵！”

“傷兵怎么了？” 張猛突然扯開腿上的繃帶，露出猙獰的傷口，“老子還能砍人！周大哥，算我一個！”

城頭上的傷兵們紛紛站起身，斷了胳膊的就用牙咬住弓弦，瘸了腿的就靠著女墻磨刀，雖然個個帶傷，眼神卻比陌刀還利。

周田看著他們，想起三年前剛來柳巷堡時，這些人還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nóng)夫，如今卻能在尸山血海里殺出一條活路。

他深吸一口氣，從懷里掏出半塊干餅塞進(jìn)張猛手里：“帶上，路上吃。”

“堡主，” 楊繁花端著一碗金瘡藥走來，眼圈通紅，“你的傷還沒好，不能去！”

周田接過藥碗，指尖觸到她掌心的老繭：“繁花，柳巷堡不能沒有我，弟兄們也不能白死。” 他看著她鬢角的碎發(fā)，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她時，她在井邊打水的模樣，“等我回來，給你補(bǔ)個像樣的婚禮。”

楊繁花的眼淚瞬間掉了下來，卻強(qiáng)笑著幫他系緊軟甲：“好，我等你。”

半個時辰后，周田帶著三百傷兵悄悄離開柳巷堡。

他們沒有騎馬，只能互相攙扶著在戈壁上跋涉，張猛的血滴在沙地上，畫出一條暗紅的路。

這傷口確實(shí)重，可現(xiàn)在沒有更好的條件包扎了！

“堡主，” 劉宇軒喘著氣，“你說蘇姑娘能擋住王文釗嗎？”

周田看著遠(yuǎn)處蘇家騎兵揚(yáng)起的煙塵，握緊了手中的陌刀：“蘇姑娘是將門虎女，定能行。”

說實(shí)話。

他甚至感覺蘇家鐵騎的實(shí)力要比自己還強(qiáng)一點(diǎn)。

解決對方根本沒有什么問題。

可以說勢在必得。

他頓了頓，指向天邊的烏云，“大家加快腳步，趕在雨前到鬼哭谷！”

隊(duì)伍行至晌午，前方出現(xiàn)一條狹窄的峽谷。

兩側(cè)懸崖如刀削般聳立，谷底散落著白骨，正是地圖上標(biāo)的 “鬼哭谷”。

“就是這里！” 劉宇軒壓低聲音，銅鉦撞在巖壁上發(fā)出回響，“堡主，您看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