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逐漸深了。

要說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

剛剛獲得的勝利，他可不想就這么送出去。

那兄弟們的命不是白送了嗎？

現在只能想點巧辦法了。

周田站在垛口后，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兩千北蠻騎兵的先頭部隊已抵近隘口外的沙丘。

大家都在做著最后決戰前的努力。

這一仗，只準贏，不準輸。

同樣，這也是很冒險的一仗。

輸了可能就是功敗垂成，一切都化作虛無。

但周田想搏一搏。

他覺得對方應該不會做好完善的準備，心理肯定不會那么認真縝密。

自己只要找到機會，就能破局。

他身旁的張猛咬著牙往箭袋里塞羽箭。

左小腿的繃帶滲出的血珠滴在石板上，凝成暗紫色的小點。

“堡主，嗩吶手都找齊了，”

只見一道身影在夜里閃爍，隨后，就只看見劉宇軒貓著腰跑來，懷里抱著一捆銅鉦，嘴角咧著笑容。

他仿佛是邀功似的，挺起了胸貼。

“還有這些破銅爛鐵，往地上一敲能嚇哭狼崽子。”

由于時間比較急切。

這一切的行動都沒有多少時間去完成。

當周田看向劉宇軒的時候，心里不由得驚訝。

“干的很漂亮，還記得我剛剛跟你說過的話吧！”

劉宇軒嗯嗯兩聲，點點頭。

隨后又有些刺痛的倒吸一口兩期。

他眼角的刀傷還在滲血，說話時牽扯得臉皮直抽搐。

周田接過一面銹跡斑斑的銅鏡，鏡面映出他半邊染血的臉。

……

遠處，呼倫王子的黑色狼頭旗在夜風里獵獵作響，旗尖的銀鈴隨著馬蹄顛簸，發出細碎而尖銳的聲響。

這對他們造成了不小的壓力。

但，壓力也是動力。

“記住，”

周田皺了皺眉頭，隨后壓低聲音，手指劃過銅鏡邊緣的缺口。

“等我摔杯子，就帶薩滿‘顯靈’。”

“你懂我的意思吧！”

“明白！”

就在準備下一波指揮的時候。

張猛突然拽住周田的胳膊，指向隘口外的沙丘。

“堡主快看！那狗娘養的呼倫騎的是白蹄子馬！”

敵人已經靠近，周田也看了過去。

月光下，為首的騎士果然騎著匹通體漆黑、四蹄雪白的駿馬，甲胄上鑲嵌的狼牙在夜色中泛著幽光。

呼倫王子勒住韁繩，馬蹄在沙地上刨出深坑。

他瞇起眼睛打量城頭，突然爆發出一陣狂笑。

“趙國人，聽說，你是柳巷堡的人，叫周田？之前殺退了左賢王那個廢物！”

“我還以為你很威風，你這縮頭烏龜，敢不敢下來與我一決生死！”

這一刻，或許是風太大的原因，他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帶著草原狼的狠戾。

周田深吸一口氣，猛地將手中的陶杯砸向城墻。

“哐當” 聲未落，城頭兩側突然升起數十個披著狼皮的稻草人，鷹羽扎成的假人腦袋在風中轉動，獸皮袍下擺獵獵作響，宛如無數蹲伏的薩滿。

與此同時，藏在女墻后的士兵們吹響嗩吶，破銅爛鐵被狠狠砸在石板上，尖利的噪音混著夜風，像無數冤魂在嚎叫。

“那是什么？”

呼倫王子愣了一下。

對方這是在做什么？

不是剛打完仗沒幾個人來嗎？

呼倫身旁的親兵隊長失聲尖叫，手指顫抖著指向城頭。

“是…… 是狼神的使者！”

他曾聽老巫醫說過，薩滿作法時會身披獸皮，頭戴鷹羽，在煙霧中與神靈對話。

此刻城頭上的 “薩滿” 在月光下時隱時現，配合著詭異的聲響，嚇得他胯下的戰馬連連倒退。

呼倫臉色驟變，手按在腰間的骨柄匕首上。

他雖嗜殺成性，卻對薩滿巫術敬畏三分。

這是每一個北蠻人刻在血液里的。

而且，這讓他想到了一個不好的事情。

就在，三天前他乳母烏云琪琪格托夢，說他此次南征會遇 “黑袍薩滿”，若強行戰斗必遭天譴。

此刻城頭的景象，與夢境中的描述分毫不差。

本來他是不信的。

可現在這情況可有點由不得他了。

這是什么情況？

但也有不信邪的。

“王子！”

一名百夫長策馬上前，“別信他們的鬼把戲！定是趙國蠻子裝神弄鬼！” 他抽出彎刀指向城頭。

“待我帶弟兄們沖上去，割下周田的腦袋給您下酒！”

周田見狀，立刻扯開嗓子大喊，聲音裹著夜風傳遍戰場。

“呼倫！狼神讓我帶話 ” 他故意拖長語調，模仿老巫醫的沙啞嗓音。

“她說你若再往前一步，狼神就把你喂給黑水河的食人魚！”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劈在呼倫頭頂。

他猛地勒轉馬頭，瞳孔因恐懼而收縮：“不可能！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