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土地之爭
一、景區入口的木棉花
“百坭村歡迎您“的木牌在晨光中泛著裂紋,第七塊玻璃貼膜卷著邊脫落了。阿南蹲在石板路旁補漆,第七次抬起手時,指尖蹭到游客丟棄的煙頭。青石板縫里鉆出的野草沾著油彩,第七叢三角梅從垃圾箱邊緣探出,紅得像游客丟棄的外賣盒上洇開的番茄醬。
景區大門處的攝像頭突然發出“滋滋“聲,鏡頭里沖進來個扛著木梯的中年人。第七聲警笛劃破山間晨霧時,老王已經跨上了景區規劃區的大門框。“這地兒原先就是我家魚塘!“他的鐵皮桶砸在剛硬化的柏油路上,驚得白鵝撲棱棱穿過游客群,游向曬谷場上成排的七彩油紙傘。
“老王叔!“阿南扛著木梯后退半步,梯子尾端的竹節撞在老王的膝蓋窩,“您家魚塘不是在西北角嗎?“這話剛出口就被掐斷——他看見老王左邊袖管空蕩蕩的,露出半截燒傷的疤痕,而斑駁的疤痕輪廓,分明與三年前礦洞口的安全帽警示標志重疊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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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祠堂瓦片下的契約
大喇叭響起第七次警告音時,張寡婦正往廊下搬青花瓷盆。第七盆茉莉花挪動時,她突然發現盆底的青磚浮起半截。“嫂子你看!“阿南掀開磚面薄灰,“這暗格...“話沒說完,磚縫里探出個泛黃角:那是一份壓著三十七個手印的協議,“百坭古道維護條約“的第七條寫著:違者,永世不得取用村中公井。
“當年分地...“張寡婦的柴刀懸在剁椒壇子上,“我家地契上明明白白寫著:屋前十五步為宅基地,這井口...“她蹲身去掰磚頭,指甲縫里冒出血珠,將磚面的青苔染成朱砂色,“卻從十年前就莫名長了層銅銹。“阿南突然發現,銹斑蔓延的紋路,竟與礦洞規劃圖上的通風管道完全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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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曬谷場邊的新樓房
第七片瓦滑落在張寡婦家院子時,地基已隆起半寸。阿南剛把木梯斜靠在斷墻上,就看著李鐵匠家兒子踩著滑輪車沖過來。“王嬸家超標占地基了!“他扯著嗓子喊,滑輪車的鐵響聲驚起飛鼠,七只臟毛團子滾過堆滿紅磚的空地,第三塊磚突然碎裂,露出內里的空心——里面塞著張印著紅頭文件的復印件,邊角卷曲處,“雷川礦區復墾計劃“的標題赫然在目。
“老張頭的宅基地早改成魚塘了!“老王家的媳婦踩著木梯登高,新買的貂皮大衣掠過晾曬的酸筍,“這塊地契的編號,“她揮著褪色房產證,“在檔案局能查到五十年代的標注!“話音未落,她踩過的青磚突然下陷半寸,積攢的雨水滲出墨綠色黏液,爬滿她剛涂了美甲的食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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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后山的空心菜地
張寡婦拔空心菜時,第七株菜根沾著油污。阿南蹲在地頭掰苗,指甲縫里嵌滿黑泥。“你看這土,“他把蒜瓣埋入菜畦,“比礦洞口滲出的硫磺還黏腳。“話剛說完,老王的大兒子踩著木屐跑來,皮鞋側面的鱷魚紋路勾住地頭的蒲公英,連根拔起的瞬間,黑土里竄出縷縷青煙——是滲漏的柴油。
李鐵匠媳婦突然沖過來,高跟鞋陷進稀泥,七厘米的鞋跟折斷在菜莖間。“這塊地為啥放著爛著?“她踩著爛泥逼近張寡婦,“后山那塊林子...“話未出口,阿南已掀開樹皮,新長的木耳邊緣泛著詭異的藍灰色,“這樹皮上的銅綠紋路,“他用小刀刮下碎屑,“應該送去地質隊檢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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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井臺邊的藍墨水
農歷三月的第七場雨落下時,張寡婦正在清洗井臺。第七只蝸牛拖著銀痕爬過她的小腿,當它爬上第七級石階時,井蓋上浮起第七個氣泡。張寡婦用木瓢舀水,驚見水下藏著半塊青磚,磚面刻的字讓她指尖發抖:“雷川礦區第七采挖區界標“。
“這井該修了!“老王扛著油管走來,皮管末端滴著渾黃液體,“礦長說了,景區開發要統一規劃。“他的高幫靴踩過井沿,震落綴在白灰墻的銅錢花,“對了,“他把油管扔向張寡婦,“你家新房超占面積,得按礦上標準交罰款。“油管滲出的褐色液滴在藍印布圍裙上,將繡的桃花暈染成放射性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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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彩鋼瓦下的爭吵
第七聲蟬鳴刺破晨霧時,李家寡婦扯開嗓子,“王叔家新房多占了三米!“七把竹掃帚橫在曬谷場上。張寡婦扶著廊柱咳嗽,看著灰撲撲的游客相機鏡頭發光。第七張合影定格時,她突然瞥見鏡頭后的礦長兒子:他胸針上的礦石紋樣,和三年前礦洞口飄落的石頭碎片,紋理完全一致。
阿南沖過來時,老王的木工鋸正在鋸斷界樁。震耳欲聾的摩擦聲中,李鐵匠的小兒子突然指向鋸口:“鋸末里有金粉!“圍觀人群像瘋牛般撲向金屑,只有張寡婦撲向第七根尚未倒下的界樁,柱身刻著的“張氏宅基“四字旁,爬著條新鮮的蚯蚓,而蚯蚓斷口滲出的體液,竟是詭異的孔雀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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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古榕樹下的契約紙
暴雨沖刷第七日,泡爛的契約從老榕樹根滲出來。阿南扶著張寡婦查看,第七份泛黃的地契躺在淤泥里,邊角的火漆融化成淚痕。張寡婦的顫抖的手指劃過地契上的紅印,“永興村第七號宅基“七個字旁,不知何時多了串陌生的腳印——每個腳印的形狀,都像極了礦洞入口處的防滑紋。
老王的草帽在雨幕里忽明忽暗。他突然甩開竹椅,竹片摩擦的聲響驚飛檐下的白鴿。“你敢質疑我?“他指著老張家屋頂,“看見沒?“雨水順著裂開的琉璃瓦淌下,滲進瓦下夾層,“第七片瓦當是永昌錢莊的抵押物,“他的鐵鍬撬起飛檐下的木雕,“這木雕夾層的金箔,“露出內里的黃銅浮雕,“正是礦長家祖傳的礦脈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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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祠前的油鹽罐
談判僵持到第七小時,張寡婦打開第三層樟木箱。第七只藍陶瓷罐映出老王急促的喘息,他袖口的銅扣早已銹成藍綠色。“這油是礦長夫人托關系搞來的!“張寡婦掀開油紙,深褐色的液體滲出珊瑚紋,“去年礦長來視察...“話未說完,油罐底部漂起七彩油花,每道波紋都在青磚上畫出輻射狀圖案,與阿南腰間傷疤的形狀完全重合。
“族老們!“村長拄著拐杖爬上石階,“根據第七次祠堂議事會...“他話沒說完,半截斷墻轟然坍塌。煙塵中七只燕子叼著銜泥飛過,其中一只的泥窩里,竟裹著半篇斷裂的族譜,“張氏“條目下新增一行墨跡:“雷川礦區事故死亡者名錄(19xx-20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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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碑前的對峙
立碑當日,老族長揭開紅綢。第七名游客突然指著石碑:“這塊地不是礦長侄子批的地基嗎?“紅漆剝落的石碑背面,七道鏟痕露出的灰白色水泥,混著硫磺的黃斑,恍如礦洞塌陷時的裂痕。張寡婦突然抓起瓦片砸向石碑,“這是我爺爺當年捐的義學碑!“瓷片在空中劃出新月,落下時分劃開了礦長西裝的黃銅紐扣,露出內里的微型防毒面具濾芯。
阿南踩住裂開的地磚沖過去。礦長夫人高跟鞋卡進青石板的瞬間,阿南掀開她披肩,露出半張燒傷的臉,七道蜈蚣狀傷疤正爬向耳際。“這疤痕...“礦長夫人指著張寡婦腰間的孕婦裙擺,“與我家老二的...“話未說完,張寡婦突然抓起瓦罐,將剩余的銹水潑向石碑,“這分明是你家礦洞廢料沉淀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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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雨后彩虹上的簽名
第七道彩虹劃破云層那日,張寡婦捧著新鑄銅碑走出祠堂。碑面泛起的青斑倒映在游人相機里,像是未被污染前的云影。阿南扶著虛弱的張寡婦,指腹劃過銅碑背面銘文末尾,“雷川礦區生態賠款專項基金“字樣右下角,有個七毫米深的刻痕,刻著他的名字“阿南007“——這是礦長兒子私藏的補償協議編號。
“張大嬸,“舉著自拍桿的導游突然鞠躬,“您家地契登記的第七塊宅基地...“張寡婦望著游人的無人機在古銀杏樹梢懸停,七束聚光燈籠罩著青石板上的界樁。突然響起廣播:“百坭村入選全球地質公園名錄...“張寡婦突然轉身,將刻著傷痕的銅制煙袋頭,狠狠砸向礦長夫人捧著的證書,“把我家阿南的工傷賠償單,換算成這碑上的青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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