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這個。”雪啼霜突然從自己心口扯出團金光,里面包裹著半顆跳動的心臟,“我的情魄里,一直藏著另外半截槍頭。”
瑤池的水面劇烈震蕩,池底的半截槍尖發出刺耳鳴嘯。玄霄的金血滴在雪啼霜掌心的半顆心臟上,竟化作縷縷金絲將兩截槍頭緩緩纏繞。
玉清弦突然發出凄厲尖叫,她的身體如陶器般出現裂紋:“不可能......墨大人明明說......”話音未落,她整個人碎成千萬片桃花瓣,每片花瓣上都寫著血色的“題春“二字。
“墨題春!”玄霄猛然抬頭望向刑殿方向。那些燃燒的桃花火焰中,提筆蘸墨的身影漸漸清晰——是個身著靛藍長袍的俊美男子,額間一點朱砂痣鮮艷欲滴。
雪啼霜突然按住突突作痛的太陽穴。這個人的眉眼......竟與她記憶中三百年前那個模糊身影重疊!
***
破廟里,花絳已經完全化作一株人形玫瑰。她的藤蔓刺入風棲梧心口,妖艷的花朵在他血管里綻放。風棲梧痛苦地抓撓著脖頸,那里浮現出與雪啼霜項圈上一模一樣的符文。
“原來......我們都是棋子......”他嘔出大片帶花瓣的血,“墨題春用姻緣線......操控了所有人......”
花絳的瞳孔已經變成兩朵綻放的玫瑰,聲音卻異常清醒:“不,陛下。”她俯身在他耳邊輕語,“被操控的只有您......我從始至終,都是瑤池的守槍人。”
風棲梧的眼中最后一絲光芒熄滅了。他的身體迅速干枯,最終化作一地殘花。花絳拾起其中最為鮮艷的一朵,輕輕別在發間。
***
瑤池上空,墨題春的判官筆輕輕一點。那些束縛著黑氣的枷鎖突然調轉方向,朝玄霄與雪啼霜襲來。
“小心!”雪啼霜本能地撲向玄霄,卻見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等的就是現在。”玄霄突然捏碎手中金絲。兩截槍頭爆發出刺目血光,竟自行飛向墨題春的判官筆!
墨題春終于變了臉色:“你竟用弒神槍的煞氣喂養姻緣線?!”他急忙撤筆后退,卻為時已晚。槍頭與筆尖相撞的剎那,整支判官筆寸寸碎裂。
雪啼霜這才看清,那些所謂的“黑氣“里,全是一段段被篡改的姻緣!其中最長的那根,赫然連接著她與玄霄。
“終于現身了,文判官大人。”玄霄將雪啼霜護在身后,手中不知何時多了盞青銅燈,“三百年前你篡改姻緣簿,害霜兒替我擋下弒神槍時,可想過今日?”
墨題春突然輕笑出聲。他抬手摘下額間朱砂痣,那竟是一滴凝固的金血:“玄霄,你以為我在意的是弒神槍?”他將血珠彈向空中,“我要的從來都是......她體內那半顆裝著弒神槍的心!”
血珠炸開的瞬間,雪啼霜突然抱住頭跪倒在地。她的記憶如走馬燈般閃回:三百年前,是她親手將半截槍頭藏入玄霄心口,又剜出自己半顆心魂作封印......
“想起來了?”墨題春的聲音突然在她腦海中響起,“當年若不是你多事,玄霄早該魂飛魄散......”
“閉嘴!”玄霄的青銅燈突然爆發出幽藍火焰。火光中浮現出無數畫面——墨題春偷偷修改命簿、玉清弦在茶中下毒、星沉璧暗中布陣......所有線索都指向一個驚人的真相。
雪啼霜顫抖著站起身。她手中的半顆心臟突然長出金色血管,與池底的槍尖相連。弒神槍的完整形態漸漸顯現——槍身上竟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姻緣線!
“原來如此......”她終于明白過來,“你用萬千姻緣的怨氣滋養弒神槍......”
墨題春的笑容擴大了:“聰明。”他忽然伸手抓向虛空,“可惜晚了!”
整個瑤池廢墟突然塌陷。地底伸出無數白骨手臂,每只手上都握著截斷裂的姻緣線。雪啼霜驚恐地發現,那些線頭正瘋狂地朝她心口刺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赤紅身影從天而降。花絳的玫瑰藤織成密網,暫時擋住了白骨手的攻勢。
“姐姐......”花絳回頭沖她一笑,眉心玫瑰紅得滴血,“這次,換我護著你。”
雪啼霜怔住了。這個稱呼喚醒了她最深處的記憶——當年瑤池畔,確實有個總愛偷她瓊漿喝的小花精......
墨題春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他袖中突然飛出一本殘破的冊子,正是缺失的那頁姻緣簿!
“既然都到齊了......”他咬破手指在冊子上畫出血符,“就讓你們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三界姻緣簿’!”
整片天空突然暗了下來。姻緣簿的血符化作滔天巨浪,浪中浮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畫面:玄霄手持凌霄劍刺穿雪啼霜胸膛、花絳在魔界被萬箭穿心、墨題春自己則跪在某個模糊身影前獻上弒神槍......
“這是......”雪啼霜的狐耳緊緊貼在腦后,“未來的景象?”
玄霄突然握住她顫抖的手:“別被騙了。”他指尖凝聚一點金光,輕輕點在弒神槍上,“這才是真正的'預言'。”
槍身突然投射出另一幅畫面:雪啼霜手持完整的弒神槍,槍尖挑著本燙金冊子——封面上“三界姻緣簿“五個大字正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墨題春終于維持不住溫文爾雅的假面。他的身體開始扭曲變形,最終化作團蠕動的血色姻緣線:“你們......永遠......逃不出......”
話音未落,花絳突然將發間那朵取自風棲梧的花擲向血線團。花朵遇血即燃,瞬間將線團燒成灰燼。
“結束了?”雪啼霜茫然地看向玄霄。
玄霄卻面色凝重地搖頭。他手中的青銅燈突然劇烈搖晃起來,燈焰中浮現出令人心驚的畫面——
九重天之上,天帝的冠冕正在滴血。
雪啼霜的瞳孔驟然收縮,那頂十二旒冠冕上鑲嵌的并非明珠,而是十二顆跳動的仙心!其中一顆泛著淡金色光芒的心臟,分明與她方才取出的半顆同源。
“那是......”她顫抖著抓住玄霄的衣袖。
玄霄的面色比瑤池寒冰還要冷峻:“三百年前隕落的十一位仙君。”他忽然將青銅燈舉過頭頂,“還有我被囚禁的最后一魄。”
花絳突然悶哼一聲跪倒在地。她發間的玫瑰迅速枯萎,藤蔓般的紅發寸寸灰白:“姐姐......快走......”她艱難地指向天際,“冠冕要醒了......”
仿佛印證她的話語,那頂冠冕突然劇烈震顫。十二顆心臟同時迸發刺目血光,化作十二道鎖鏈直撲瑤池!鎖鏈未至,恐怖的威壓已讓方圓百里的山石盡數崩裂。
“終于現身了,老東西。”玄霄突然冷笑。他單手結印,弒神槍爆發出沖天煞氣,竟主動迎向那些鎖鏈,“你以為用十一仙君的性命為祭,就能煉化我的魂魄?”
雪啼霜這才驚覺,玄霄的眉心不知何時浮現出一道金色裂痕。那裂痕中隱約可見浩瀚星河——這才是他被抽離的最后一魄!
鎖鏈與槍尖相撞的剎那,整個瑤池廢墟突然靜止。一道慵懶的嗓音從虛空傳來:“小玄霄,你鬧出的動靜可比預計的大多了。”
雪白的靴尖輕點水面,來人一襲紅衣勝火,腰間懸著個酒葫蘆。他漫不經心地抬手,那些恐怖的鎖鏈竟如溫順的小蛇般纏繞在他腕間。
雪啼霜的耳朵猛地豎起。這個人的氣息......
“魔尊夜焚天。”玄霄語氣復雜,“你來遲了。”
紅衣男子輕笑,突然伸手揉了揉雪啼霜的發頂:“小狐貍都長這么大了。”他指尖溫暖得不可思議,“上次見你,你還只會抱著我的酒壺討瓊漿喝。”
花絳突然掙扎著爬過來,灰白的發絲重新泛起血色:“尊上......那頂冠冕......”
“假的。”夜焚天隨意擺手,“真的早在三百年前就被我劈碎了。”他忽然瞇眼看向天際,“不過里頭關著的玩意兒,倒是個麻煩。”
靜止的時空突然恢復流動。十二道鎖鏈寸寸碎裂,冠冕中傳出非人的嘶吼。雪啼霜這才看清,冠冕之下根本沒有人頭,只有團蠕動的黑色霧氣!
“這是......”
“被污染的天道。”夜焚天解下酒葫蘆猛灌一口,“或者該說,是某個自作聰明的家伙妄想取代天道的產物。”他忽然將酒液潑向空中,“墨題春,戲看夠了就滾出來!”
酒霧中緩緩浮現出個模糊身影。那人手持半卷姻緣簿,聲音帶著詭異的回響:“夜焚天,你當年那一槍,可是給三界開了個好頭。”
雪啼霜突然頭痛欲裂。破碎的記憶里,她看見夜焚天的弒神槍貫穿天帝胸膛,而自己......竟然在旁邊遞上了瑤池圣水!
玄霄的手突然覆上她眼睛:“別看他。”他的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緊繃,“那不是墨題春的本體。”
夜焚天突然大笑:“當然不是。”他反手抽出腰間佩刀,“這不過是天道養的一條看門狗。”刀光如血,徑直劈向那團黑霧,“真正的文判官,此刻正在......”
話未說完,瑤池的水突然沸騰。池底浮現出一面巨大的水鏡,鏡中赫然是刑司大殿——墨題春正將判官筆抵在一個被鐵鏈鎖住的人影咽喉,那人抬起頭,露出一張與玄霄一模一樣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