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愛徒此問，玄真道人剛要回答，可觸及北斗火玉的手赤芒突然暴漲。

老道枯槁面皮泛起詭異的金紅二色，喉頭滾動間竟嘔出黑如墨汁的淤血。那血珠落在焦土上，霎時腐蝕的地板冒出陣陣白煙。

“火玉里的九陽真氣與太虛劍氣相沖...我需閉關煉化...”玄真左手死死扣住陸寒舟腕脈，右手在青石板上抓出五道深痕，“你快去昆侖...所有答案都在昆侖...”話未說完，又一口鮮血噴在道袍前襟，竟將布料灼一個焦洞。

慕容芷紅綾急卷，將搖搖欲墜的老道扶住。

她突然發現玄真后頸處浮現金色梵文，與西大乘教經卷中的“鎖龍印”如出一轍：“道長當年進過鎮魔井？”

玄真卻已無法應答，渾身筋脈如蚯蚓般在皮下蠕動。陸寒舟當機立斷，將玄真道人放進已無封印的鎮魔井：“弟子這就動身！”轉身對慕容芷低聲問道：“我們就此別過，不知慕容姑娘要去哪里？”

“詔獄！去救那兩個老和尚。”

聽到這話，陸寒舟眉頭皺了起來。

東廠和錦衣衛之所以要捉兩位高僧，為的就是徹底破滅慕容復燕的美夢。

如果中間不是自己的出現讓他們的計劃出現了一絲漏洞，想必慕容芷早就被他們捉住。

如今雖然將慕容家老巢剿滅，但慕容芷逃脫，興復大燕的核心還在，東廠和錦衣衛自然不算是完成了任務。

而呂菩薩和南和尚，自然就是誘捕慕容芷最好的誘餌。

就在陸寒舟就要開口阻止之際，寒山寺遺址外突然出現弓箭破空之聲。

數十余枚刻著東廠印記的箭矢破空而至，釘在二人方才立足的地方。

陸寒舟劍指掃落偶爾落入鎮魔的箭矢，冷笑道：“盧忠倒是勤快。”他忽然握住慕容芷手腕，“此刻去詔獄正中盧忠和曹吉祥下懷！你當那老閹狗為何留呂菩薩性命？”

見少女還要爭辯，他趕緊繼續解釋：“你去了詔獄正是害了兩位高僧！你不去，他們才能活下去！”

“去昆侖！我陪你去昆侖！”她突然反手扣住陸寒舟掌心，紅蓮業火順著相觸的肌膚渡入對方經脈，“但若途中聽到呂菩薩被殺害的消息...”未盡之言被山風卷碎，化作眸中一抹血色。

玄真道人突然暴起，枯枝般的手指在二人后背各拍一掌。

“走！”老道嘶吼著撞向鎮魔井，周身爆出九輪赤陽。井中魔氣與赤陽相撞的剎那，寒山寺遺址突然升起血色濃霧，將追兵盡數籠罩。

陸寒舟最后回望時，只見師父白發在赤陽中寸寸成灰，那道佝僂背影竟與十八燕云鐵騎赴死時的姿態重疊。他咬牙拽住慕容芷躍上斷墻，太虛劍氣劈開漫天飛雪...

暮色四合時，二人策馬轉過山坳。

遠處城郭隱在細雪中，青灰城墻上“臨江縣”三字已斑駁難辨。

慕容芷自懷中摸出張度牒，守城兵卒借著火光細看，見那“清虛觀妙真”的朱砂印竟還泛著濕氣。

“道姑且住。”老兵油子突然橫槍，“這位相公的路引...”

慕容芷腕間銀鈴輕響，在袖中漏出三枚銅錢：“差爺辛苦。”老兵觸到滾燙的銅錢時，度牒已塞回她袖中。

陸寒舟牽馬走在青石板上，鼻尖忽然飄來縷異香。

這香味甜膩如脂粉，卻混著絲若有若無的腥氣。他正要開口，慕容芷突然按住他手背，指尖在掌心寫道：“三更米，五更肉。”

陸寒舟自小便跟師父玄真道人行走江湖，對底層的江湖不甚了解。

雖然沒有聽懂慕容芷這句話什么意思，但是還是知道這時候最好不要多嘴。

眼前客棧幌子在風中搖晃，門楣上“悅來”二字缺了半筆。跑堂的是個獨眼漢子，肩頭搭著條油亮抹布：“客官打尖還是住店？上房一日三錢...”

“兩間上房。”慕容芷拋出一粒碎銀，“切二斤醬牛肉，燙兩壺竹葉青。”她轉身時裙裾微揚，露出繡鞋尖一點寒芒——那是西大乘教“步步生蓮”的暗器手法。

跑堂的獨眼閃過精光，只看到了慕容芷手中的銀子，沒有看到特地展示給他看的手法。

獨眼漢子哈腰引著二人向客房去。過穿堂時，陸寒舟瞥見柴房門口落著片帶血的麻布。那血跡呈暗褐色，邊緣卻泛著詭異的青紫。

酒菜上桌時，慕容芷突然按住陸寒舟舉箸的手。

她指尖蘸酒在桌面寫道：“鎖音術聽后廚，磨刀聲在剔骨。”陸寒舟細聽，果然有鈍器剁肉聲夾雜著人語：“...告訴你多少回了，別直接動手。好好的和骨爛讓你整成饒把火了...”

江湖黑話，上等人肉為和骨爛，中等人肉為不羨羊，下等人肉為饒把火。

就在此時，那被嫌棄的饒把火竟然還沒有死透，突然一聲慘叫穿透板壁。

慕容芷袖中紅綾驟起，卷住正要溜走的跑堂脖頸：“好個黑店！”陸寒舟劍指已點向他膻中穴，洞穿死穴，這跑堂的眼看就是不活了。

后廚簾子猛地掀起，五個持斧壯漢咆哮沖出。當先那人滿臉橫肉，手中剁骨刀還滴著人血：“兄弟們加把勁！這兩個雛兒是真嫩，咱們快活半年后再...啊！”

慘叫聲中，慕容芷的紅蓮業火已纏上他手腕。陸寒舟太虛劍氣橫掃，將四把飛斧釘在梁上。正要逼問，忽聞二樓傳來小孩啼哭。

陸寒舟趕忙就運轉起孤帆遠影，想要先護住孩子。

“小心！”慕容芷紅綾卷住陸寒舟急退。那小孩竟是個侏儒殺手，手中峨眉刺直取陸寒舟咽喉！與此同時，柜臺后翻出張鐵網，網上倒刺泛著幽藍——分明淬了劇毒。

陸寒舟長嘯一聲，三色真氣轟然爆發。千紅真氣融了鐵網，山河氣訣掀翻地磚，太虛劍氣直取侏儒眉心。慕容芷趁機甩出七枚透骨釘，釘尾火焰點燃梁上桐油。

火光照亮柜臺后的暗門。慕容芷紅綾卷住門環猛扯，露出里面十數個鐵籠——竟關著不少失蹤的鏢師與婦孺！最里側籠中蜷縮著個錦衣少年，腰牌上“太行”二字令陸寒舟瞳孔驟縮。

“救...救命...”

見那少年是名門正派太行劍宗的弟子，陸寒舟慕容芷不疑有他，便去解救。

就在慕容芷到達籠前時，少年突然暴起，袖中弩箭直射慕容芷心口。陸寒舟揮劍格擋的剎那，那“少年”面容扭曲，竟蛻皮般露出張五十余歲的臉——正是崤山十三怪中的“千面狐”！

就在千面狐以為得手之際，他突然僵住，眉心插著枚雕紅蓮的銀簪。慕容芷冷著臉抽出羅帕擦拭手上的血跡：“惡心。”

火勢漸猛時，陸寒舟劈開鐵籠。有個鏢師模樣的漢子突然抓住他衣角：“少俠小心...他們往水井投了...”話未說完，七竅突然涌出黑血。

慕容芷臉色驟變，扯著陸寒舟破窗而出。二人方才立足處，青磚正被井水腐蝕出陣陣白煙——竟是化骨散！

崤山十三怪矮腳虎和千面狐都在這，價比金貴的化骨散都出現在了此處，這定然不是一個簡單的黑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