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角落里那兩根……玩意兒，是搭著賣的？還是您老準備晚上回去捅爐子用的？”

周先文的聲音里恰到好處地帶著一絲好奇，又有一絲覺得這東西擺出來占地方的嫌棄。

他沒敢直接用手指，只是用下巴朝那個方向不著痕跡地點了點。

攤主大爺順著他的示意，渾濁的目光慢悠悠地飄向那兩根銹鐵條，然后又慢悠悠地收回來，落在周先文臉上。

他咂摸了一下嘴，像是剛從茶水的余味里回過神來：

“哦，那倆啊……收破爛添的，你要喜歡，搭點兒就拿走。”

語氣平淡，聽不出任何波瀾，仿佛那真是兩根不值一提的廢鐵。

周先文心里咯噔一下，狂喜差點沖破他精心維持的面具！

搭點兒就拿走？

還有這種好事？！

不行，不能激動！

越是這樣越要穩(wěn)住！

潘家園的老油條，指不定就是欲擒故縱，等著你上鉤呢！

萬一他看出點什么，哪怕只是覺得你特別想要，價格都能給你翻上天！

“收破爛添的？”周先文故作驚訝地挑了挑眉，然后像是覺得好笑似的搖搖頭，“我說呢，這銹得都快成渣了，還能干啥？捅爐子都嫌它掉渣。”

他一邊說著，一邊又拿起之前那個標價60的現代岫玉掛件，在手里掂量著：“這個……倒是還行，看著挺潤的。您給個實誠價？”

他開始執(zhí)行自己的“打包”策略。

先把注意力引到別的看似更有價值的東西上，把水攪渾，最后再把真正的目標——那兩根“燒火棍”——輕描淡寫地捎帶進去。

攤主大爺瞇縫著眼，打量了一下周先文手里的玉佩，又看了看周先文那身看起來還算干凈利落的穿著，以及他旁邊那個一直開著的手機攝像頭，慢吞吞地伸出五個手指頭。

“五千。”老大爺惜字如金。

“五千？”周先文把玉佩放回攤上，動作都夸張了幾分，“大爺，您這……不實誠啊！這料子，這頂多三十不能再多了！”

【物品：做舊岫玉掛件】

【價值評估：工藝品，市場參考價60元。】

系統(tǒng)冰冷的數據適時彈出，周先文心里門兒清，但他現在就是要演戲。

砍價嘛，不狠一點怎么行？

尤其是在這種地方。

老大爺也不生氣，又端起茶缸子喝了一口，哈了口熱氣：“小伙子，你這價砍得也太狠了。這可是玉，沾著‘玉’字兒呢！”

“得得得，您別看我年輕就忽悠我，”周先文擺擺手，一副“我說不過你”的樣子，目光又掃過那個仿宋的黑釉碗，“那這個碗，加上這塊玉佩，您打包給個價？”

老大爺眼神動了動，似乎在計算：“看你像是懂行的，這樣，碗……給你算四十五。加一起，九十五。你要誠心要，算你九十。”

“太貴了太貴了。”周先文連連搖頭，蹲著的腿都有些麻了，但他不敢站起來，生怕一動就露了怯，“大爺，您看我也就是隨便逛逛，買點小玩意兒圖個樂。您這價……”

他沉吟了一下，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目光再次“不經意”地飄向角落：

“這樣吧，大爺，這碗，這玉佩，再加上……嗯，那兩根鐵條子，我也不知道拿回去能干啥您看，這三樣，我給您湊個整數，一百塊！怎么樣？”

他把價格從九十抬到了一百，但加進去的卻是那兩件“國之重寶”。

這種反向操作，就是為了讓對方覺得那兩根鐵條確實不值錢，自己只是為了湊個整或者純粹是錢多了沒處花，順手買回去當垃圾處理。

直播間里已經笑瘋了：

“哈哈哈哈！主播砍價鬼才！把破銅爛鐵加進去抬價？”

“這操作我給滿分！大爺估計都懵了，還有這種買家？”

“主播：是的，你沒看錯，我就是這么一個熱愛環(huán)保、變廢為寶的有為青年！”

“一百塊買仨‘垃圾’，主播大氣！”

“我開始懷疑主播是不是真看上那兩根燒火棍了，買回去直播通下水道？”

周先文強忍著去看彈幕的沖動，緊緊盯著老大爺的反應。

他看到老大爺的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一下，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疑惑，似乎也在琢磨周先文的意圖。

是覺得這小子腦子有病？

還是覺得這堆東西打包一百塊太虧了？

周先文的心又提了起來。

老大爺放下茶缸子，這次沒急著說話。

他伸出枯瘦的手，慢吞吞地拿起那個黑釉碗，翻過來看看底，又拿起那塊岫玉掛件，對著光瞅了瞅。

最后，他的目光終于落在了那兩根銹跡斑斑的鐵條上。

他甚至費力地探過身子，想要伸手去夠。

周先文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

別啊！

大爺您可千萬別拿起來仔細看！

萬一您老眼神好，或者哪個角度不對，讓您看出點什么門道來……

雖然周先文自己也覺得，就這賣相，能看出門道來的絕對是神仙。

周先文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里擂鼓的聲音，咚咚咚，震得耳膜都有些發(fā)麻。

他強迫自己臉上維持著那種“我就是錢多燒的，買點破爛圖個開心”的二傻子表情，甚至還帶上了一絲討好：

“大爺，您看我也不容易，大老遠跑來，就想淘換點有眼緣的。這三樣……湊一起也算是個緣分不是？”

老大爺那只伸出去的手，在空中頓了頓，最終還是沒落在鐵條上，而是收了回來，在自己打了補丁的褲子上蹭了蹭。

他抬起渾濁的眼皮，深深地看了周先文一眼，那眼神復雜難明，像是在評估，又像是在……看傻子？

周先文心里七上八下的，面上卻笑得更“憨厚”了：“怎么樣大爺？一百塊，您把這堆……呃，寶貝，都讓給我？省得您老還得費心瞅著不是？”

老大爺沉默著，又端起了他的寶貝茶缸子，這次沒喝，只是用手指摩挲著杯壁上那經年累月的茶漬。

攤位周圍的嘈雜聲仿佛一下子都遠去了，只剩下他和周先文之間這無聲的拉鋸。

直播間的彈幕已經刷得飛起：

“完了完了，大爺這眼神不對勁！他是不是看出來了？”

“我覺得大爺在想：這小子指定有點毛病！”

“一百塊買仨破爛，其中倆還是燒火棍，大爺肯定在懷疑人生。”

“主播挺住！你的演技正在經受考驗！”

“快答應啊大爺！急死我了！”

就在周先文覺得自己臉上的笑容快要僵住，準備再找點什么話來圓場的時候，老大爺終于慢悠悠地開口了，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像是被風沙打磨過：“行吧。”

就兩個字，輕飄飄的，卻像是一塊巨石落了地，砸得周先文差點原地蹦起來！

“嘿嘿，得嘞！”周先文強壓著狂喜，迅速掃了二維碼付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