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快……”
秦鳴想到過鎮武司會來青木武館調查。
但沒想到他們來得這么快。
他一口將碗中水喝光,接著沒事人一樣躺回床上睡覺。
直到片刻后,有弟子隔著院子焦急喊道:
“館主,館主,不好了,鎮武司的人來了!”
“館主!”
弟子連喊了好幾聲,秦鳴才假裝從床上起來,來到窗戶邊迷迷糊糊地問:
“鎮武司?這么晚了他們來做什么?咳咳咳……”
弟子回道:“不,不知道,他們沒說來意。”
“但,但是鎮武司的小旗官、校尉都來了,還有天龍武院的戴福生帶了一堆人,他們鬧著要見你!”
秦鳴心里有數,定是戴福有死了,戴福生首先懷疑是青木武館的人下的手。
便去報了官,請了鎮武司一同前來調查。
他們大概率沒有證據,否則以戴福生的性子不會這么客氣,而是直接殺進來了。
“好,我穿個衣服就去。”
秦鳴不慌不忙地穿內襯、外衣,期間思索著待會如何應對。
衣服鞋襪穿好他也準備得差不多了,便緩步走出屋子。
在弟子的攙扶下緩緩向前院行去,走十幾步便停下喘口氣歇息片刻。
弟子還有些擔心地問,要不要多找幾個弟兄來抬他過去,夜涼要不要多備些衣物。
秦鳴感到好奇,戴福生派來的探子,怎生如此關心他?
便隨口問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連忙站定恭謹道:
“弟子齊大有,真儀縣青竹村人士,半月前加入青木武館……”
秦鳴恍然,這是第二批加入武館的五人之一,似乎是考童生沒考過,棄文習武。
昨日來通報駱莊禮和林霜月受傷的,也是他。
不過秦鳴沒放在心上,只淡淡“嗯”了一聲,便接著往前走。
來到中院,他聽見林霜月呼喊的聲音,便走到她屋前,讓她好生在屋里休息,自己出去看看。
“館主,當心,鎮武司大半夜前來,準沒好事。”
“曉得的。”秦鳴應了一聲,又進駱莊禮屋子,見他也醒了,便同樣與他知會了一聲。
安排好這倆病號,秦鳴終于來到前院。
院子里站著十來個手持火把的漢子,有天龍武院的人,也有鎮武司的人。
青木武館的弟子也都醒了,站在兩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那戴福生站在人群最前面,往日沉穩從容的方臉已布滿陰霾。
他眼角有淚痕,眼睛紅腫,氣得臉皮都在發抖!
一見著秦鳴,戴福生便拔劍指著他,怒吼道:“秦鳴!你好歹毒,殺我弟弟!我要你償命!!!”
在其身旁站著昨日來過的鎮武司校尉張定山,表情不悅地按住戴福生的手,將劍按下,道:
“此案未經調查,還沒有定論,你不要亂說亂指。”
戴福生扭頭怒瞪了張定山一眼,張定山不屑哼了聲,神態自若。
而在張定山身旁。
一名穿著青色繡彪飛魚服,頭戴烏紗帽,面容英朗、氣質脫俗的青年官員,只側臉淡瞥了眼戴福生。
戴福生立馬收回目光,噤聲收劍立正,不敢有分毫逾矩。
秦鳴認出,此人便是真儀縣鎮武司最大的官,小旗官周曦景。
其出身世家名門,來真儀縣不過歷練兩年,有傳聞說他今年就會調任蘇淮城,高升百戶。
當然,這些和秦鳴無關,他只關心此人的立場。
是秉公處理,還是站在戴福生這邊?
沒等他多想,周曦景便開口了。
“小秦館主,別來無恙啊。”
周曦景的聲音溫潤,言語間帶著股居高臨下的腔調,頗有世家子弟的派頭。
秦鳴記得在戴福生踢館時見過此人一面。
當時只覺得他的身份、地位、官職有些高不可攀。
不過自己有了實力之后,便對這些世俗之物祛魅了。
他抱拳施了個江湖禮,不卑不亢道:“周大人,別來無恙。”
“聽說戴福有死了?”
“戴福生,你弟弟死了?”
“你弟弟真死了?”
“哈,你弟弟死了!”
說完,秦鳴還肆無忌憚地放聲大笑起來。
他一遍遍的問,不是他話癆,而是故意反復扎戴福生的心,戳他的痛處。
他知道,戴福生兄弟倆感情深厚。
哪怕戴福有調戲良家、為非作歹,戴福生也會不顧律法和道義拼命幫他開脫。
這是一個無限寵溺弟弟,把所有好東西都給弟弟的哥哥。
所以對他來說,最痛苦的事就是弟弟死了。
秦鳴能從對方氣得發抖的身體上看出,戴福生正在發瘋的邊緣。
周曦景自是看出了這一點,眉頭微微皺起,加重了語氣道:
“秦館主,我問,你答,休說無關之言。”
秦鳴沒有接茬,直截了當地道:“我沒殺戴福有,天地可鑒,今夜我一直在房中睡覺。”
“再說了,就算我沒生病,也打不過戴福有,我的實力大家都知道,還不如駱莊禮。”
“對了,說到駱莊禮,我想請大人給我個公道。”
“昨日戴福生派人掘墳開棺,還打傷我門下兩名弟子,他為何還能安然無恙地站在這?”
“我能不能讓他滾出青木武館?”
周曦景語氣稍緩,道:
“此案仍在審問中,戴福生兄弟并未脫離嫌疑,一旦證據確鑿,本官定會抓捕行兇之人,還你秦家一個公道。”
“不過今夜前來,為的是戴福有和兩名天龍武院弟子遭刺殺一案。”
“本官并沒有說秦館主是殺害戴福有的兇手,只是希望你配合調查。”
秦鳴點頭,厲聲道:“我給大人面子,但我希望你也答應我一個條件,讓戴福生和天龍武院的人滾出去!”
“我青木武館的地,不容這群狗東西玷污!”
此言一出,天龍武院的弟子頓時憤怒出聲。
“你說什么?”
“你罵誰狗東西?”
“我看你是欠打!”
那戴福生忍將不住,聲音低沉沙啞,飽含憤怒地道:
“你急什么,再過三日,這武館就是我的了。”
“到時該滾的是你!”
“你弟弟死了。”秦鳴挑眉笑道,“你弟弟死了。”
“我殺了你!!!”戴福生終于忍不住,將所有怒火爆發出來,拔劍沖向秦鳴。
秦鳴卻不為所動,舉手沖著周曦景揮了揮:“大人~”
周曦景揉了揉太陽穴,嘆息一聲,屈指彈出一道真元擊中戴福生的腿彎。
慣性使然,戴福生“嗷”的一聲慘叫撲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摔了個狗吃屎。
秦鳴覺得舒暢無比。
爹娘被殺。
自己中毒九死一生。
被掘墳開棺。
駱莊禮和林霜月被打成重傷。
……
無數壓抑情緒在此刻得到釋放。
但他還覺不夠。
有周曦景在旁撐腰,自己要不得寸進尺些,不是虧了?
殺人,也要誅心。
于是他俯身蹲著,沖著距離十多步趴在地上的戴福生道:
“殺了我。”
“有本事當著周大人的面,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