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道的天空呈現出病態的絳紫色，殘陽如血，將龜裂的大地染得一片猩紅。

宇文灼的三萬玄甲軍正在官道上疾馳，鐵蹄踏過之處，干涸的河床上突然滲出渾濁的血水。

“將軍！前面就是白蓮教占據的清水郡！“

副將指著遠處城墻。

本該飄揚燕字旗的城樓上，此刻掛滿了白色經幡，幡上血蓮圖案在暮色中泛著妖異的光。

宇文灼獨眼中寒光一閃，斷刀已然出鞘：“全軍聽令！遇白蓮妖人——“

話音未落，城墻上的經幡突然無風自動。

無數白色紙人從幡面飄落，在空中暴漲成真人大小。

紙人面部點著朱砂畫的五官，嘴角咧到耳根，發出嬰兒般的啼哭。

“裝神弄鬼！“宇文灼刀鋒一轉，“放箭！“

漫天箭雨穿透紙人，卻見那些紙片被射穿后非但不落，反而從破洞處伸出慘白的手臂。

三千先鋒軍頓時大亂，戰馬驚嘶著人立而起。

“結陣！“宇文灼暴喝，卻見副將突然捂住喉嚨，他脖頸上不知何時貼了張紙人，正蠕動著往皮肉里鉆。

眨眼間，副將全身血肉干癟，變成一具裹著人皮的骷髏！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

縹緲的吟唱從四面八方響起。宇文灼猛地回頭，發現來時道路已變成一片白霧，霧中影影綽綽站著無數身影。

最前方的身影揭開頭巾，露出公孫衍女兒公孫蕓的臉！

“宇文叔叔。“少女甜甜地笑著，眼角卻流下血淚，“您看我學得像嗎？“她的臉皮突然剝落，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蟲。

“妖女！“宇文灼斷刀劈出刀氣，少女身影如煙消散。

但白霧中走出更多熟人——有他戰死的部下，有二十年前冤死的發妻，甚至還有幼時養大的戰犬......

玄甲軍徹底亂了陣腳。

有人跪地痛哭，有人揮刀砍向同袍，更有甚者直接拔劍自刎。

宇文灼獨眼充血，突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斷刀上：“破！“

刀身浮現血色銘文，正是燕皇臨行所賜的破邪咒。

刀氣橫掃，白霧稍散，露出遠處城墻上真正的敵人——一個披著素白袈裟的年輕比丘尼，眉心紅痣如血，赤足踏在城墻箭垛上。

“白蓮圣女？“宇文灼冷笑，“不過如此！“

比丘尼輕笑，突然伸手摘下自己的頭顱！

無頭身軀將頭顱高高舉起，那張朱唇輕啟：“將軍請看——“

頭顱上的眼睛突然變成豎瞳，宇文灼如遭雷擊，腦海中浮現出最恐懼的畫面：三十年前被他坑殺的十萬降卒，正從血海中爬出！

“啊！“宇文灼抱頭慘叫，七竅中滲出黑血。

就在意識即將崩潰時，天際突然傳來一聲蒼老龍吟。

“小輩，退下！“

轟隆！

一道赤紅流星砸在戰場中央，沖擊波將白霧一掃而空。

煙塵中，燕武王拄著方天畫戟緩步走出，三千幽冥騎如鬼魅般在他身后列陣。

這些三百年前的老卒，鐵甲下飄出縷縷黑霧，戰馬眼窩里跳動著幽藍鬼火。

白蓮圣女臉色微變，無頭身軀接回腦袋：“燕武王？你居然還活著......“

“聒噪！“

老皇叔一戟劈出，半月形的赤芒撕裂大地。

城墻如豆腐般被切開，數百白蓮教徒瞬間氣化。

但圣女身影突然散作漫天白蓮，又在百丈外重組。

“老王爺好大的火氣~“她嬌笑著拋出手中念珠，“不如嘗嘗這個？“

十八顆念珠在空中化作骷髏佛頭，口誦邪經。

每念一句，就有玄甲騎渾身燃起白色冷焰。

燕武王冷哼一聲，突然扯下腰間一顆骷髏頭擲出。

“嘭！“兩顆骷髏相撞，炸出漫天血雨。

那血滴落在白蓮教徒身上，立刻腐蝕出森森白骨。

“地煞魔功？“圣女終于變色，“你竟然——“

燕武王根本不答，方天畫戟往地上一頓：“兒郎們，開飯了！“

三千幽冥騎同時發出非人咆哮，面具下伸出獠牙，如餓狼般撲向敵軍。

宇文灼掙扎著爬起，看到畢生難忘的景象，那些幽冥騎撕開白蓮教徒的胸膛，竟直接啃食心臟！

有個騎兵被斬斷半邊身子，仍拖著腸子咬斷了敵人的喉嚨。

“這才是...真正的幽冥騎兵？“他喃喃道。

史書記載三百年前那支無敵鐵騎，原來早已不是活人！

城墻上，圣女咬破手指，在眉心畫了道血符：“請老母法身！“

天地驟暗，一尊百丈高的白蓮法相從她背后升起。

法相拈花微笑，指尖卻滴落腐血，所觸之物盡數枯萎。

燕武王狂笑，突然反手拔出插在胸口的斷劍。

巖漿般的血液噴涌而出，在空中凝成一條血龍：“小丫頭，讓你見識下什么叫真龍！“

斷劍與方天畫戟交叉成十字，血龍纏繞其上。

老皇叔渾身鎧甲炸裂，露出布滿符文的軀體，那根本不是人的身體，而是用青銅與血肉拼接的怪物！

“鐺——！“

金鐵交鳴聲響徹云霄。

白蓮法相的花瓣片片剝落，露出里面無數扭曲的人臉。

燕武王七竅噴火，斷劍突然亮起刺目金光：“飲血劍魄，斬！“

一道金線劃過天地，法相轟然崩塌。

圣女慘叫一聲，眉心紅痣裂開，鉆出條白蛇。

那蛇剛要逃竄，就被燕武王一把捏住七寸。

“白蓮教就這點把戲？“他獰笑著將白蛇塞入口中，嚼得咯吱作響，“告訴你們圣母，三百年前的賬，該還了！“

殘余的白蓮教徒跪地痛哭，身體卻不受控制地自燃起來。

宇文灼突然發現，這些人的影子都連向同一個方向——西北角的枯井！

“王爺小心！井里有——“

話未說完，枯井中射出萬丈白光。

一個溫柔的女聲在所有人腦海響起：“燕武，你果然沒死......“

白光中伸出一只晶瑩玉手，輕輕按在燕武王額頭。

這位命劫后期的強者竟然后退三步，胸口斷劍處噴出巖漿！

“白蓮...圣母！“燕武王咬牙切齒，方天畫戟猛地插入地面。

三千玄甲騎同時解體，化作黑霧涌入他體內。

老皇叔的身體開始膨脹，皮膚下浮現龍鱗......

就在大戰一觸即發之際，天空中突然裂開一道縫隙。

一只纏繞著鎖鏈的巨手探出，抓住白光就往回扯。

“夠了。“

縫隙中傳出燕皇的聲音，“朕的皇叔，還輪不到你來教訓。“

白光劇烈掙扎，卻敵不過鎖鏈上的血色符文。

最終伴隨著一聲不甘的嘆息，玉手與白光一同被拽入裂縫。

戰場突然寂靜。

宇文灼這才發現，自己的三萬大軍，活下來的不足八千......

燕武王恢復人形，把方天畫戟往肩上一扛：“小子，回去告訴陛下——“他吐出一口巖漿，“白蓮教出，千年大亂起！“

宇文灼呆立原地，看著老皇叔率領玄甲騎走入突然出現的空間裂縫。

遠處城墻上，幸存的燕軍正在補刀，可那些白蓮教徒的尸體，流出的竟是金色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