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

清河郊野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濃稠。

劉備勒馬立于矮丘之上，身后三百輕騎靜默如林。

關(guān)羽的青龍偃月刀斜指地面，刀鋒凝著夜露。

張飛焦躁地摩挲著丈八蛇矛，矛尖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遠處山坳里，隱約可見零星火把，那是崔氏私礦逃奴的臨時營地。

“大哥，直接沖殺過去？“張飛壓低嗓門，“俺一嗓子就能震暈這群軟腳蝦！“

劉備沒有答話。

他盯著那些蹣跚人影，婦孺攙扶著傷病者，幾個青壯拿著礦鎬警戒，更多人蜷縮在草棚里發(fā)抖。

這哪是什么黃巾余孽？分明是群走投無路的可憐人。

“云長。“劉備突然開口，“你帶五十人堵住北面隘口。“

“三弟率百騎在東側(cè)林間埋伏。“

“其余人隨我正面勸降。“

關(guān)羽丹鳳眼微瞇：“若遇抵抗？“

劉備沉默片刻，從懷中取出盧植給的令箭，箭桿上纏著三道紅繩，代表“格殺勿論“的軍令。

“唰！“

他突然折斷兩根紅繩，只留最細的一根。

張飛瞪圓了眼：“大哥這是...？“

“盧師給的生路。“劉備輕聲道，“也是給我們的。“

.....

營地外圍，哨塔上的逃奴突然敲響銅鑼！

“官兵來了！“

人群瞬間炸鍋，青壯們抄起礦鎬圍成圈子，老弱婦孺哭喊著往山坳深處逃去。

一個獨臂老漢卻逆流而出，舉起銹跡斑斑的鐵劍：“跟他們拼——“

“且慢！“

劉備單人獨騎沖到陣前，猛地扯開衣襟，沒有鎧甲，只有粗布麻衣。

“我乃涿郡劉備！“他聲音清朗，“此來不為殺戮，只問三件事！“

逃奴們將信將疑。

獨臂老漢啐了口血沫：“狗官的花樣！弟兄們別...咳咳...別上當(dāng)！“

“第一！“劉備突然用長矛挑起地上一具尸體，那是個穿崔氏家徽的監(jiān)工，“此人是誰殺的？“

人群騷動。

半晌，一個滿臉煤灰的少年擠出人堆：“我、我砸的...他們要把染疫的人活埋...“

“第二！“劉備又指向營地中央那面殘破的黃旗，“這旗子從哪來的？“

“撿的！“幾個婦人哭喊，“就為給孩子當(dāng)襁褓...“

劉備深吸一口氣，問出最關(guān)鍵的問題：“你們當(dāng)中，可有人識得張白騎？“

死寂。

突然，人群最后方有個披頭散發(fā)的漢子扭頭就跑！

“攔住他！“

關(guān)羽早已橫刀立馬堵住去路。那漢子見無路可逃，竟從懷中掏出一枚蠟丸往嘴里塞！

“嗖——“

一支羽箭精準射穿他手腕。

張飛從林間躍出，丈八蛇矛抵住漢子咽喉：“呸！太平道的雜碎！“

蠟丸里藏著的，是半張血書。

劉備就著火把細看，越看臉色越白。

上面詳細記載了袁紹與張白騎的交易：以生鐵換戰(zhàn)馬，而交割地點竟是...

“博陵崔氏的別院？“關(guān)羽倒吸涼氣，“這不正是...“

“正是明日盧師要攻打的地方。“劉備攥緊血書。

他突然明白盧植的用意，這哪里是剿匪，分明是要借他的手，把袁氏勾結(jié)黃巾的證據(jù)送到皇帝面前！

“大哥！“張飛突然低吼，“有騎兵！“

地面開始微微震顫。

遠處官道上，一支黑甲鐵騎正疾馳而來！

關(guān)羽青龍刀一橫，“來滅口的！“

劉備猛地撕下衣擺，將血書和令箭牢牢綁在箭桿上，遞給關(guān)羽：“射向西北，那里有盧師的斥候！“

他又轉(zhuǎn)向逃奴們，突然行了個大禮：“諸位若想活命，現(xiàn)在立刻分散逃往山中，記住...“

他解下佩劍插在地上：“三日后來北大營，憑此劍領(lǐng)賑災(zāi)糧！“

馬蹄聲已近在咫尺。

“走！“

劉備翻身上馬，白莽槍直指來敵。

在他身后，逃奴們?nèi)缤顺卑闼纳⒈继樱谒砬埃佥p騎列成錐形陣。

大地震顫，鐵蹄如雷。

一支全身裹在漆黑皮甲中的詭異騎兵，那是崔氏豢養(yǎng)的死士！

他們臉上戴著青銅鬼面，馬鞍兩側(cè)懸掛著帶鉤的鐵索，沖鋒時發(fā)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大哥！“張飛怒吼，“是崔家的鬼崽子！“

劉備瞳孔驟縮。

崔氏死士危險無比，他們不要俘虜，不留活口，

“結(jié)圓陣！護住百姓！“

三百輕騎迅速收縮，將逃奴中的老弱婦孺圍在中央。

關(guān)羽青龍刀橫掃，刀氣在地面犁出三丈長的溝壑，作為第一道防線。

“轟——！“

兩股洪流轟然相撞！

第一個照面，就有十余騎被鐵索鉤下馬背。

一名崔氏死士縱馬掠過，鐵索如毒蛇纏住劉備親兵的脖子，竟生生將頭顱扯飛！

鮮血噴濺在劉備的白袍上，滾燙如烙鐵。

“大哥小心！“

張飛蛇矛突刺，將那名死士捅穿挑飛。

可尸體還未落地，另一名死士已甩出三枚透骨釘，直取劉備咽喉！

“鐺！“

關(guān)羽刀背橫拍，暗器盡數(shù)震飛，關(guān)羽周身罡氣如怒濤翻涌，竟在身外三丈形成一道青色氣墻。

他丹鳳眼微睜，瞳孔深處似有青龍盤踞。

“插標賣首之輩，也敢犯我大哥軍陣？“

話音未落，青龍偃月刀驟然暴起十丈刀芒！

“春秋刀法·斷山河！“

刀光如天河傾瀉，前方五名崔氏死士連人帶馬被劈成兩半。

余勢不止，在地面犁出三十丈長的溝壑，將后續(xù)沖鋒的敵騎硬生生阻隔在外！

張飛那邊更是駭人。

他渾身肌肉暴漲，丈八蛇矛上的黑霧凝成饕餮虛影，每一矛刺出都帶起鬼哭神嚎般的尖嘯。

“給爺爺死！“

蛇矛橫掃，三名死士的青銅鬼面應(yīng)聲碎裂，露出下面猙獰扭曲的面容，他們七竅流血，卻還在狂笑！

“果然是五石散！“張飛怒吼，“都他娘成鬼了還打！“

他猛然深吸一口氣，胸腔如風(fēng)箱般鼓起，喉間黑煞翻涌——

“嗷！！!“

虎嘯雷音！

聲浪如實質(zhì)般炸開，三十步內(nèi)的死士集體僵直，眼耳口鼻噴出黑血。

戰(zhàn)馬哀鳴著跪倒，連地面碎石都在高頻震蕩中化為齏粉！

“三弟的'黑煞虎魄'又精進了...“劉備暗自心驚。

但崔氏死士實在太多。

鬼面首領(lǐng)突然吹響骨笛，剩余百余名死士齊刷刷扯開皮甲，他們胸口竟然都貼著太平道的“神行符“！

“嗖嗖嗖！“

死士們速度暴漲，化作道道殘影包抄而來。

有幾人甚至踩著垂直的崖壁飛掠，鐵索從不可思議的角度纏向關(guān)羽脖頸！

“雕蟲小技。“

關(guān)羽冷哼一聲，突然閉目。

青龍偃月刀緩緩舉起，刀身上古老銘文逐一亮起。

當(dāng)他再睜眼時，眸中已無瞳孔，只剩兩團燃燒的青焰！

“青龍偃月·顯圣！“

“轟——“

一條十丈青龍?zhí)撚皬牡朵h騰空而起！

龍尾掃過之處，二十余名死士如遭雷擊，渾身冒煙栽落馬下。

龍首直撲鬼面首領(lǐng)，一口咬住其左臂。

“咔嚓！“

青銅鬼面應(yīng)聲碎裂，露出張慘白如紙的女人臉！

“崔氏女公子？“劉備失聲。

那女子怨毒一笑，突然咬斷舌尖噴出血箭：“黃天當(dāng)立！“

血箭在半空化作符咒，遠處山巔頓時傳來隆隆巨響——

“是太平道的山崩符！“關(guān)羽急退，“三弟護住百姓！“

張飛狂笑一聲，丈八蛇矛插地。

黑霧如活物般蔓延，在逃奴們頭頂結(jié)成傘蓋。

幾乎同時，無數(shù)滾石從山坡傾瀉而下！

“砰砰砰！“

巨石砸在黑霧上竟被彈開，張飛卻悶哼一聲，嘴角溢出血絲：“他奶奶的...夠勁！“

硝煙散盡時，崔氏死士已全軍覆沒。

關(guān)羽收刀入鞘，青龍?zhí)撚熬従徬ⅰ?

他扶住搖搖欲墜的張飛，發(fā)現(xiàn)張飛后背插著三根透骨釘——釘尾還殘留著詭異的紫芒。

“毒？“

“不妨事。“張飛咧嘴一笑，黑霧自動包裹傷口，“俺這身子，蚩尤來了都毒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