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蟬子？！

釋迦如來的那二弟子？！

可按照現在的時間點，他應該已經因為不聽講佛法，被貶投胎轉世才對！

“正是，貧僧現下不過一點殘靈，真靈早已輪回投胎轉世。”

那善目的僧人親和地開口，像能看見陳素的內心所想。

這讓他有些本能緊張警惕，同時，因為這等眼中所見，開始翻滾起種種經典陰謀論，額頭不由浸出汗水來。

“居士，只是你的心亂了。”

“……”

在沉默無言之中，他突然又一愣。

唐僧之前，西行還有九個取經人。

該不會，我其實是那第一個吧？

“我，是你？”

他脫口而出。

對面的僧人只搖頭。

“道是道，釋是釋，你我乃二心，何以為一人？”

頓了頓，僧人又開口道：“說實在，貧僧亦不知現下真靈入世多久，又是否已經踏上西行皈依路。”

“不知道？”

“實不知。”

“沒騙我？”

“何以騙？”

“讓我乖乖繼續西去唄！”

陳素這會也不裝了，冷笑著干脆開口：“我現在看啥都有陰謀，所以你說的話我真很難相信！”

“所以才說居士與我非一人，貧僧不論如何轉世，總歸是那一樣誠心，而居士性靈更為昂揚，喜懷疑權威既定，善！善！善！此為貧僧合該學習之品德！”

“……就算吹捧貧道，也是沒用的！”

話雖如此，他還是面色為之一緩。

既然辨明跟腳問題，便來到重點。

“你知道嗎？”

“貧僧不知。”

“……”

意指詭怪種種。

僧人回答干脆。

道士都無語了。

但隨即，金蟬子又感慨著開口：“貧僧只知道，靈山與天庭現如今都出現一些莫測變化，或者早出現，或者剛出現，總之，出現了便是出現了，已有了那一些藏在平常表面下的怪誕不經。”

陳素當即心頭一緊。

居然連天庭靈山都有詭變？！

現下到底是什么一個情況？！

他心里只覺苦澀，畢竟早有詭害纏身，又難免滋生僥幸，認為這不過是和尚的一面之詞，或許是來唬我繼續上路的。

可對面的金蟬子并沒有說謊。

是的。

事實擺在那里。

躲避沒有意義。

“那，我還要去靈山嗎？那里有真經嗎？”

“要去的，是有的。”

陳素心頭一震。

“不若現在便予我？”

“……”

“嗯？你倒是說啊！”

“不可道，不可釋，不可言說！”

“……我真不知該不該信你？”

陳素嘆息著，感覺很是憂郁。

他現在真的不知道該信誰了。

“相信自己，唯識心在，唯此真處！”

“……”

陳素沉默，半晌無言。

然后，他問：

“我，真的有得選嗎？”

“自然是有的，在今后，一次又一次，自有貧僧不斷踏上西行路，而施主您其實無需如此，只要在此回頭，覓得一個心自安定處，便可無災無難，渡過二百載韶華。”

“……”

道人再度沉默。

這一次，沉默駐足到天亮。

當陽光灑落，他看向那刺眼的麈拂。

仙家寶物啊……

“貧僧只問，施主，你真的甘心嗎？”

“是啊，不甘心！”

他聽出金蟬子的話隱。

東歸，棄修，不再精進。

如此一來，再找到個能讓自己安心的地方，就能夠避開諸般種種詭事。

待到壽終正寢，自然不需擔憂其他。

五百年后的古怪，因此不再來。

止川滋孽差不多能鎮壓到那時。

神主山亦無法重新尋隙再出現。

多好，真好，安平一生，無病無災，過完平常人羨慕的高壽年華。

但，不甘心啊！

我本可以得道長生獲逍遙！

我只期許得道長生獲逍遙！

世上哪有既要又要的好事？

陳素嘆息一聲，銜心道人彎腰。

撿起四方麈拂，已然有了決斷。

不管這的那的，只求自己想要！

為了長生逍遙，解開種種疑題。

便去西行走上這一遭，取得屬于自己的真經！

決意已定，終于明志，抬頭看向前方，是荊棘蔓生阻道。

嘿。

輕笑著，道人身赴荊棘，痛又不痛，原來只是心幻。

擋住自己的，從來是自己。

他來到第一重關隘之前，他已經突破玄牝筑基，正式踏入昭金第三境，那五氣真關第一關之下。

關隘高不可攀，其中心火實燎。

還需身體力行，正種種心思障想，最終徹底圓滿道心，完全駕馭凡心，以此心氣赤赤，耀顯命道之真！

陳素合眼，再睜開來。

前方僧人在陽光下，邊緣開始散放幻朧。

“貧道現在懷疑你也是我的心幻。”

“非也。”

僧人聽得出他的暗意。

特意留靈，專門現身，總不可能只是為了指點一下吧？

自然不止！

“雖貧僧有篤志，畢竟投胎轉世，未來無從揣測，未免功敗垂成，欲傳居士一卷未盡未闡經文，只愿同仁志士能身體力行，明證此法，解了詭厄。”

“何經？說來。”

“居士且聽……”

在說什么？

陳素不由怔然。

因為無言。

因為未釋。

因為需證。

他苦思冥想，他若有所得。

行以大智慧，至彼岸之上。

六塵纏于心，路不應昧舍。

見得自在我，覺悟未識深。

到此。

沒了。

原來如此。

“我已過三難，能自釋三言。”

“善！”

金蟬子油然欣喜。

殘靈無憾自消失。

“喂，等等！”

“嘖！消失得真快！”

“你這和尚不是大乘教法的嗎？怎么整這種密乘德行，我最討厭你們這幫話不說清楚的和尚！”

陳素罵罵咧咧，頓了頓：“好吧，同樣神秘怪異的道士也很討厭！一個兩個，就不能再整得明白點嗎？”

他已解經，他已釋名。

此等經，定其為《唯識心行論》。

且，竟與《大得昭金訣》成相輔相成，能無暇完美兼修。

“問纖道金，闡言密釋，路在腳下，身體力行……還說沒有暗謀，還說沒有安排，只教貧道不信，不信啊！”

話雖如此，面上帶喜。

朝聞道，夕死可矣！

陳素拂塵一甩，已然掃去前塵，完全確立所求。

【叮！】

【恭喜宿主成功完成任務，獎勵法寶“行萬里履”！】

他的嘴角更翹，搖頭晃腦，踩踏晨光，走向那漆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