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其他人還在休息時，章北海獨自走到死不瞑目的牟剛面前。尸體仰面躺著，眼睛圓睜，殘留著死前的驚恐。他沉默地看著，輕輕嘆了口氣，伸出手，想為這位因他而死的戰友合上雙眼。

“小心點。”一個聲音自身后響起，是李蕭毅，他不知何時跟了過來，“誰知道我們這些劇情外的來客會不會被感染。”

章北海的手頓了頓，隨即繼續動作，還是將牟剛圓睜的雙眼輕輕合上。

是他改變了劇情，發現了那個變成喪尸的幸存者，也沒有在控制室留下后手，最終導致了牟剛的死亡。盡管是意外，責任卻無法推卸。軍人的信條不允許他逃避。

“劇情不能隨便改，總得留點余地。”李蕭毅的聲音很輕，帶著劫后余生的恍惚，“看到牟剛被咬死，我真的嚇壞了。第一次……第一次看到活人就這么死在眼前。”

章北海是軍人，戰場上見慣生死。但李蕭毅，一個不滿十八歲的高中生，大概連正常的離世都沒見過幾次。

章北海沒說話。他聽出李蕭毅話語里那不易察覺的埋怨，埋怨他的計劃不夠周全。他也理解，換作是他，有戰友因為指揮失誤犧牲，心里也必定會有疙瘩。這是人之常情，即使對方也明白那是不可抗力的事情。

李蕭毅似乎也覺得自己剛才的話不太合適，嘆了口氣，換了個話題：“剛才那三只喪尸犬，給了30點獎勵點。我殺了史賓斯，獎勵是1個B級支線劇情，還有7000點獎勵點。”

“嗯。”章北海應了一聲，表示聽到了。他心頭微動，這獎勵機制倒是直接，畢竟用命換來的。

“你以前用過槍？”章北海忽然問道。他記得清楚，剛才控制室應該是李蕭毅連開數槍，精準地擊斃了喪尸犬和史賓斯。那槍法，不像新手。

“就軍訓打過靶，”李蕭毅臉頰微微發熱，有些不好意思，又怕引起懷疑，趕緊補充，“三槍都是十環。絕對合法接觸，除了那次，真沒碰過槍。”

“天賦不錯。”章北海伸手，不輕不重地拍了拍李蕭毅的肩膀，語氣平淡，“以后考慮進部隊嗎？

李蕭毅嘴角抽搐了一下，沒想到這位北海哥思維如此跳躍，這種朝不保夕的地方，居然開始考慮征兵了。“呃……先活著離開這鬼地方再說吧，北海哥。現在想這個，太遠了。”

章北海不置可否。他也就是隨口一提，李蕭毅有想法固然好，沒想法也無所謂。軍隊第一次接觸槍械就三槍十環的人雖然不多，但也談不上鳳毛麟角，真正的戰士還需要無數的磨練。

李蕭毅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北海哥，我其實一直想問，太空……真的有必要現在就成立專門的軍種嗎？感覺載人航天都還挺費勁的，要大規模運送士兵上太空，怎么也得等技術再發展很多年吧。”

章北海抬起頭，目光投向冰冷的金屬天花板，仿佛想穿透這層阻礙，望向那遙遠的，4.25光年之外的半人馬座阿爾法星系。

而眼前堅固的天花板，又何嘗不像一個囚籠？

智子將人類的科技鎖死，把人類困在地球這個搖籃里，永遠無法真正邁向星辰大海。

“三體的威脅，已經是懸在頭頂的利劍。”章北海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確定，“只有向全世界，也向它們，展示我們有決心一戰到底，甚至不惜走向太空決戰，才能穩定人心，爭取時間。”

他沒有對李蕭毅隱瞞這個信息。在這個生死一線的鬼地方，暫時的隊友也需要基本的信任。何況，這算不上頂級機密，有心人通過公開信息也能推測出一二。

“三體……是什么威脅？”李蕭毅眨了眨眼，一臉茫然，“又要打仗了嗎？和誰打？”

嗯？章北海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李蕭毅不知道三體？這怎么可能？關于三體危機的信息，已經差不多是人盡皆知的信息了，而且一個還在學校的年輕人，不可能一點都沒聽說過。

他腦中瞬間閃過之前與張杰的對話。張杰當時說：“我就聽說二炮要改建，現在太空都要設立軍種了？楊利偉上天才幾年啊，軍隊這動作真快！”

二炮改建為火箭軍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楊利偉首次進入太空更是過去了十多年。張杰的說法，就像是來自過去的人。

“現在是哪一年？”章北海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2007年啊，”李蕭毅奇怪地看著章北海，不明白他為什么問這個，“北海哥，你怎么了？”

2007年？章北海心中劇震，這個問題遠比他為何會出現在這里更加嚴重！

他不是物理學家，但也清楚時間是單向流動的，不可能發生倒流。他進入主神空間之前，明明已經是201X年，絕不可能是2007年！

難道是李蕭毅的時間變慢了？這不可能，除非他曾經以接近光速的速度運動過。

是張杰？還是這個空間本身有問題？

“北海哥？”李蕭毅見他臉色不對，又叫了一聲。

章北海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壓下紛亂的思緒。他幾步走到還在漸漸平緩氣息的鄭吒面前，直接問道：“鄭吒，之前的北京奧運會，你看了嗎？”

鄭吒被問得一愣，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北海哥，你是不是糊涂了？北京奧運會是明年，2008年才開呢。”

明年？章北海瞳孔驟然收縮。不是李蕭毅一個人有問題，也不是張杰記錯了，而是……難道問題出在自己身上？

三體文明應該還沒有能力逆轉時間。那么，把自己抓來這里的，難道真的是超越三體文明的存在？

時間倒流？還是自己被精準地投放到了過去？他首先排除了三體文明，以它們的科技水平，操控時間，尤其是精確到個體的時間回溯，幾乎不可能。

那么，這個主神空間……背后是遠超三體文明的存在？一個可以將不同時間節點的人隨意抓取、投放的神級文明？

這個念頭讓他背脊發涼。未知的東西遠比已知的敵人更可怕。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