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夫說我這痔瘡很大。大到什么程度呢，他看到以后沉默了一下，又叫了三個學生進來。

拿著住院證回家收拾東西，閨密得知我看病當天直接住院，嚇得半小時就到了我家門口，得知我是痔瘡以后又樂了半個小時。

“沒關系。十男九痔，十女十痔，幸甚至哉，割以永治。”何樂捧著杯子邊喝邊問，“這手術大嗎？需要我幫你簽字嗎？”

我把洗漱用品塞進背包：“大夫說雖然痔瘡大，但手術不大，局麻就能做，叫我下午就去住院。”

“那好說，局麻應該很快的，你請了多久的假？”

“余下全部的年假。”

何樂嘖嘖搖頭：“好鋼全用屁股上了。”

……得留她替我簽字，不能打死，不能打死。

緊趕慢趕跑了一下午，打點齊全后已經過了飯點，就在我們倆大包小包進了普外科大門時，走廊另一頭出現了一張眼熟的臉。我腳趾瞬間抓緊地面，下意識拽住何樂的帽衫帶子：“大夫來了！”

快勒死的何樂用一種你是不是喝了的眼神看著我：“？”

“這就是給我看病的那個陳大夫！”

何樂略加思索，點點頭拍拍我肩膀：“我懂你了。”然后氣沉丹田朝那邊大聲招呼：“陳醫生啊！陳醫生好！”

……還沒簽完字，不能打死，不能打死。

遠在走廊那頭的陳墨明顯一怔，前進的腳步維持著一種左腳想往前，右腳想逃走的姿勢踟躕了一會兒，最后略顯僵硬地朝我們這邊點頭回禮，腳底一拐就要消失在岔路口。

何樂見他要走，突然拽住我的胳膊一邊跑一邊追上去，我很確定陳墨絕對看到我們在追了，因為他離開的速度從四方步變成了小跑。

我整個人傾斜成45度角試圖駕馭何樂，但這活爹以一種我完全不能理解的執著扛著包繼續逼近，邊跑邊打招呼：“陳醫生啊！我們來找您做手術的！手續都辦完了，這就來住院了哈！”

估計覺得硬要跑路已經說不過去了，陳墨認命般停下腳步，鎮定地握著安全出口的把手冷艷回頭：“好的，有事嗎？”

“陳大夫瞅著真年輕啊，這么年輕就是主治了真厲害，這時候還沒下班好忙啊，陳大夫辛苦了！”邊說邊把我們倆剛拿到的雙人份外賣往陳墨手里塞，“陳大夫吃飯了嗎？剛買的熱乎蓋飯您快趁熱吃……”

陳墨驚慌，陳墨縮手，陳墨嚴詞拒絕：“不不，我不餓，不好意思，你叫什么名字來著？”

何樂一只手繼續把外賣往他手里塞，另一只手伸過來拽我：“我不重要，我是NPC，病人是這位，來，沛沛快來，她今天剛看過您的號嘞。”

陳墨的眼神在我臉上轉了一下，神情是一模一樣的茫然：“不好意思，你叫什么名字來著？”

……

不是我吹，就朱沛淇這個名字，打那個粉色電吹風火起來以后，還從沒有人能對我毫無印象。

已經感受不到是怎么告別陳墨的了，意識重回大腦時我正同手同腳地跟在何樂后面走進分配好的病房，何樂還在持續地碎碎念，一會兒“哎呀，真年輕，你說是帥哥醫生，我還以為是帥大叔呢”，一會兒“大夫不容易噻，這會兒還沒下班，天都黑了”，半天聽不見我接茬，她放下東西回頭晃晃我：“咋了？想啥呢？”

終于緩過來的我捏住她的脖子：“在想你怎么死。”

何樂撥開我的手大搖其頭：“你這孩子一看就不懂人情世故。人家醫生一天看大幾十個病號，你看見沒？你上午才見過他，晚上人家連你名字和臉都對不上號，不找機會多晃一晃人家能記住你嗎？現在不興送紅包，但關心兩句總可以的嘛。你看這下他是不是就記住你了？”

……我信，就他剛才差點把門把手擰下來那股勁兒，我認為他這輩子都忘不了我了。

“我想到一句話。”

何樂天真無邪：“啥呀？”

“i人是e人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