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中綁著的,正是老灰從騾馬鎮綁來的劉家小姐,準備過幾天成婚,當壓寨夫人來的。
煤油燈在照出一張明艷面容后頓時變得黯然失色。
哪怕看過很多遍,曹立依舊心頭躁動,這要是放在他那個世界,高低也是一位百萬彩禮起步的人物,一般男人可消受不起。
“混蛋,我不是你大嫂,你要對我做什么?別亂來!”劉招娣捂著胸脯,一臉戒備。
“噓,小聲點。”曹立作了個噤聲手勢,低聲道:“劉小姐,我是來救你的。”
“救我?你什么意思?”劉招娣蹙眉。
“我這幾天,勾踐嘗膽,臥薪埋伏,就是為了將你救出去,眼下灰狼幫出了變故,我偷偷救你來了。”曹立低聲說著,幫劉家小姐解綁。
“你……真的是救我的?”劉招娣眼中有些不相信。
“實不相瞞,從第一眼看到小姐你時,小曹我的心里就存不下另外一個人了,發誓要將你救出,不然也不會甘愿淪落為山賊走寇。”曹立一臉認真。
“你……”
“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先走。”
兩人一前一后,走出地窖,聽著旁邊屋舍傳出的撕心裂肺的哭嚎聲,悄貓地來到馬廄。
“二黃過來。”曹立輕聲呼喚。
一匹膘肥體壯的大黃馬兒“哼哧哼哧”走了出來,這是老灰最心愛的坐騎,平日里都舍不得騎,跟劉招娣一樣。
曹立將劉招娣扶了上去,自己也跨上,拉起韁繩,腳扣馬鐙,雙腿一夾。
嘶律律——
二黃蹽起前腳,然后撒歡似地,朝著山下跑。
“二黃慢點!”曹立驚呼,和劉招娣險些被甩掉下去。
還好大表哥玩家對馬有一定了解,曹立竭力控制韁繩,好長一會兒,才勉強學會控馬,直到下了山,二黃終于慢了下來。
萬籟俱寂,群星如銀河倒懸,風兒燥熱。
一股魚腥味兒悄然彌漫。
“你……”劉招娣瓊鼻輕翕,問道:“你身上怎會有魚腥味兒?”
“別提了,夜度娘今晚上來找我了。”曹立道。
“那你……有沒有……”劉招娣欲言又止。
“沒有,我心里只有小姐你一人。”曹立一臉板正。
心想先穩住她,一個女人,對于自己的舔狗,一般只會謀財不會害命,自己身家性命全在劉招娣身上了。
曹立自然想過讓劉招娣獨自回去,自己討生活,可是自己一個沒有身份地位的野人,想在亂世中生存,何其困難。
沒人會好心收留他一個大小伙子,要么當亡命徒,要么當兵,或者進兵工廠當苦工,修鐵路、挖礦……都是要命活兒,如果能攀上劉小姐的關系,那自然是最好不過。
看這漫山遍野光禿禿,柴火都沒得燒,可想如今這個世道。
“你不要亂說,我,我不喜歡你。”劉招娣低聲道。
“小姐,我這樣的人自然是配不上你的,小曹只想將你平安送回家,這就夠了。”曹立認真道。
“小曹,你……”劉招娣眼中冒起了水霧,很是感動,柔聲道:“你一個逃荒人很難生活的,我給你謀一個差事,怎么樣?”
“那感情好呀。”曹立心里樂了,道:“這樣不太好吧,我準備去報名江南軍來著。”
所謂江南江北,乃是龍滄江以南的灰月省,以及龍滄江以北的北疆省,原是荒龍帝國兩個省份,兩大軍閥以龍滄江為線分地盤,雙方前些年在龍江上爆發了不少大戰,如今趨近平穩態勢。
因四方皆是軍閥與大盜,虎視眈眈,兩大軍閥被迫停戰,頗有些唇亡齒寒的意味。
“當兵太危險了,動不動就被槍手打死了,你聽我安排吧。”劉招娣擅自幫曹立做了決定。
她低聲說:“那個,你可千萬別對別人說你喜歡我,要是被我未婚夫知道了,很可能會對你不利。”
“你未婚夫誰呀,這么大臉?”曹立腹誹,說道:“你未婚夫應該是個很厲害的人吧?”
“他是騾馬鎮副鎮長。”劉招娣輕聲說,然后道:“不過我不喜歡他。”
曹立心中一虛,這可真是位高權重,能夠混上一個鎮子第二把交椅,肯定不是啥好人。
他不由將緊摟劉招娣纖腰的雙手松開,這油可揩不得,要是被別人看見誤會啥的,那可就吃不了兜著走。
二黃不緊不慢,沿著大路一直走,還沒到天亮呢,就已經抵達了騾馬鎮。
騾馬鎮是方圓五十里最大的鎮子,有幾百戶人家,其中大部分是佃農,靠著種地栽樹維持生計。
天都未亮,鎮上便已是熱熱鬧鬧,許多人背著柴架,要去遠方砍柴了。
得虧20年前的大災荒加上近些年的戰亂死了不少人,不然這些人走爛腳也不一定撿到柴火。
而近處的柴,那可都是大戶人家的,有守林員看著,砍不得。
曹立避嫌,下馬牽著二黃走著。
“你們看,那不是劉家小姐嗎?”
“被山賊擄了去,居然回來了。”
“聽說,她是被灰狼幫擄走的,昨天灰狼幫老大被抓了,大概是被救出來的。”
“嘿嘿,被抓了半個月,肉都爛了吧?”
“可惜了,這么美麗的嬌娥,被山賊糟蹋了。”
一些鎮民低聲議論著,有人看笑話,有人泛同情。
曹立算是見識到了人心中的成見,他朝幾個說話聲音較大的男人大聲罵道:“狗日的東西,瞎說什么,劉小姐干凈著呢,別用狗眼看人!”
“你是誰呀?”一位老漢問道。
“我是……”曹立眼珠子一轉,道:“我是逃荒來的,與劉小姐被一同抓到了灰狼幫,昨天晚上灰狼幫出了大事,我偷偷將劉小姐救了出來。”
周圍人看他的目光,不由多了幾分敬重。
“小伙子,真是俠義心腸呢。”老漢笑著夸贊。
“我看……救人是假,想攀鳳凰高枝才是真。”一個年輕人冷笑。
“去你媽的!”曹立瞪眼罵了一聲,心里卻暗暗點頭,瞎說啥大實話呢。
他牽著馬,一路走,一路解釋,不一會兒功夫,就看到了劉府。
真是非一般的大氣,青墻朱門,龍羌鳳檐,門口還有兩個石獅子耀武揚威,不愧是大戶人家。
兩個守門的站在外面,雖然歪歪倒到,但那髂嵴上槍套里錚亮的左輪可是極有氣勢。
“小姐回來了,是小姐回來了!”
曹立還沒有走近,守門的兩個槍手便發現了,其中一個急忙跑進去報信兒,另一個則吆喝著,跑過來迎接。
不一會兒,劉府走出一個慢吞吞的婦人,看起來極為年輕貌美,卻在叫:“招娣,招娣,你可算平安回來了,急死三娘了。”
“三娘!”劉招娣喊了一聲,讓曹立將她扶下馬。
“都怪三娘不好,不該拉著你去踏青的,都怪三娘不好。”婦人一邊走過來,一邊輕抽自己的耳光。
劉招娣走上前抓住婦人的手,道:“三娘,你別這樣,不怪你,是我自己想去的。”
“這些天有沒有受苦呀?”三娘拉著劉招娣左看看右看看,好半響,她像是松了一大口氣。
“你是?”三娘終于注意到旁邊的曹立。
“三娘,他叫小曹,多虧了他,我才能平安回來。”劉招娣開口,將來龍去脈講了個清楚。
三娘聽后,深深地看了曹立一眼,沒有多說什么。
“招娣!”
宅子里又擁出來一些人,有六個美貌婦人,以及兩個半大女娃兒,還有兩位家丁兩位丫鬟,三個槍手。
曹立心想,恐怕這劉府,除了老爺沒出來外,全都出來了,看來都對劉招娣很看重。
或者說,對劉招娣即將嫁的人很看重。
“小伙子,多虧你幫忙,才將招娣救了出來。”一個年齡四十歲左右的婦人走過來,抓著曹立的手。
“風韻猶存。”曹立暗暗評價,當老爺真是爽,這么美麗的女人,有六個,周末不上班是吧。
“應該的。”曹立靦腆,摸著冰涼的嫩手,心中嘀咕:“你們倒是感激我呀,給點金鈔什么的,摸手算怎么個事兒?”
嗒嗒嗒……
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八位穿著制服,頭戴氈帽的治安官騎著馬奔了過來,全部下馬,并且擺出成排姿勢。
刷!
一時之間,八個黑黝黝的槍洞全部對準了曹立的腦門子。
曹立一驚,這叫這么個事兒,自己手無寸鐵,值得八支左輪瞄準嗎?
這時,一位頭發較短,西裝筆挺的年輕男子排眾走出來,呵斥道:“將槍都收回去,沒看到劉老爺的太太們都在這里嗎?”
“是,副鎮長!”八位探員將手中的雙動式左輪收進了槍帶。
“張副鎮長,你可算是來了。”三娘笑容滿面地迎了上去,親呢地抓著年輕男人的手,秋波暗拋,低聲道:“招娣沒破。”
張廣元緊蹙的眉頭松了下來,道:“三娘,生分了,叫我慕青就好了。”
“慕青”是他的字號。
張廣元走上前,目光掃了一眼與劉招娣不足一尺距的曹立,又看向劉招娣,道:“劉……小姐,你有沒有事。”
“我還好。”劉招娣微微頷首。
“那就好,那就好!”張廣元道,隨即話風突轉,喝道:“將這個灰狼幫的混混拿下!”
“張……慕青,他不是什么混混,他是一個逃荒的,是他救了我。”劉招娣急忙道。
“劉小姐,你太容易被人騙了,他是灰狼幫的人,是我,用灰狼幫老大,將你從賊子手里換了回來。”張廣元道。
“是這樣嗎?”劉小姐有些分不清了,明明是曹立救了自己呀。
曹立立刻就被兩個槍手抓住兩只胳膊,被束縛住了,他嚷道:“哎呀輕點,誤會啊,大誤會!”
“副鎮長,你聽我說……”
“拿下,跟老灰關在一起,后天一并斬頭。”張廣元冷冷地道。
曹立瞳孔一縮,解釋的機會都不給,這么狠?
“慕青,不是這樣的,他真的是救我來的,你要相信我!”劉招娣上前求情。
“劉小姐,你先別激動,聽我說,這一切都是你被他給蒙蔽了,灰狼幫昨日一役幾乎死絕了,只有兩個人逃走,其中一個是我故意放的,為的就是讓他回去帶話,用你換回他們老大。”張廣元道。
“是這樣嗎?”劉招娣看向曹立。
“怎么可能呀,我只知道昨天晚上灰狼幫只剩下老二活著回來,就想著將小姐救出來,至于那個老灰,他死不死,活不活,跟我是一點關系都沒有啊!”曹立咬死也不承認。
承認就得死!
“還在胡言狡辯,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將嘴封住,帶入監牢。”張廣元道。
好家伙,不承認也得死!
曹立竟有些犯惡心,這他媽什么世道。
“不是這樣的,慕青,你放了他吧,他都是為了救我,才……”
劉招娣求情聲音還在腦后,然而越來越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