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彥的一番話問的合情合理，暴露了刺客的疑點。

一時間，其他侍衛都紛紛鎮定下來，對刺客的話充滿懷疑。

這么一來，刺客所說，受大公的命令這種說辭，也是處處疑點。

你說受了大公的指令就受了大公的指令？

身份證明呢？

羅彥余光瞥了一眼維拉，她臉色蒼白，但是神情倒是鎮定的很，即使被人當面揭穿女巫身份，也沒有暴露異常。

“女巫并非都擅長戰斗，她們的能力各自不同……”刺客還在解釋著。

羅彥卻已經不想聽了。

“一派胡言！竟然冒充大公的命令行刺。”

“還編造荒唐謠言，誣陷正當來訪的紫羅蘭商會代理人”

“我不管你來自哪里？在我的領地上撒野？”

他的目光冰冷如霜。

刺客面色驟變，口中剛欲再辯，羅彥已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雷蒙德。”

“在。”

“此人假托大公之名，擾亂政務，企圖行刺，罪名確鑿。”

“就地處決。”

話音剛落，雷蒙德毫不猶豫地抬劍上前，長劍寒光一閃。

“唔——！”

刺客猛地一滯，雙目圓睜，喉嚨間發出含糊一聲，旋即轟然倒地，血如墨漬染入白鹽之中。

雷蒙德緩緩收劍，立于夜風中不發一語。

侍衛們望著這一幕，眼中肅然。

羅彥目光緩緩掃過眾人，字字如釘，嵌入每一位侍衛的心底。

“今日之事——”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落在那攤逐漸被夜風吹干的血跡上。

“我不希望鹽灣領內，出現任何關于‘女巫’的傳言。”

“那是刺客臨死前的胡言亂語，編造的鬼話。更不希望聽到大公之名有任何牽扯，那種大人物的名譽若是受到損傷，死幾個平民是平息不了的。”

“誰若擅自傳揚，擾亂民心，跟這個刺客一樣的下場。”

他說到最后一句時，語氣雖平，眼神卻宛如寒鐵。

“你們，都聽清楚了嗎？”

“是！”所有侍衛齊聲應道，姿態端正，神色肅穆，沒人敢再多問半句。

雷蒙德立于前方，微微點頭：“屬下會盯緊此事。若有風言風語，我親自清查。”

羅彥轉過身，看了眼身旁的維拉。

她始終站得筆直，面無懼色，只是那被劃傷的肩膀處，血跡已經浸透了半邊袖子。

“我先送你回去療傷。”他說，語氣溫和了一些，“其他事，等明日再談。”

…………

第二日，晨光透過雕花窗欞灑入會客室，落在地毯上，投下一片溫暖的光斑。

羅彥坐在靠窗的座椅上，桌上放著一壺清茶和兩只瓷杯，霧氣裊裊升騰。

他的神情平靜，雙手輕扣著膝蓋，等待著來客。

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請進。”

門被推開，維拉踏入室內。

她換了一身淡灰色的長裙，斗篷未披，烏黑的長發被束得整齊，傷處用白紗布妥帖包裹在肩膀上，隱約有淡淡的藥香隨步伐飄入。

她微微屈膝行了一禮，語氣溫和：“男爵大人。”

“傷勢如何？”羅彥起身，目光落在她肩側的紗布上。

“無大礙。”維拉語氣平靜，“劃得不深，昨夜的女仆處理得不錯。”

“那就好。”羅彥親手為她倒了一杯茶，做了個請坐的手勢。

維拉輕輕點頭，緩步落座，動作從容得體，仿佛昨夜的襲擊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會客室內一時間安靜，只聽見瓷杯輕觸木桌的細響。

“感謝您的保護，男爵大人。”維拉輕聲說道，“昨夜之事，若不是您及時出手，我恐怕……”

“我保護的不是商會代理人。”羅彥打斷她，“該怎么稱呼你呢，女巫閣下。”

維拉原本端坐如常，聽到“女巫閣下”四字，纖指微顫，瓷杯輕輕一響。

她的神情終于在那一瞬露出一絲破綻。

眼眸睜大了那么一瞬，仿佛湖面被石子擊中，泛起細微的波瀾。

但很快，她垂下眸光，臉色恢復如常，只是指尖還微微繃緊。

“男爵大人，您誤會了。這世界上，哪有什么女巫。莫非，您也相信了那刺客的無稽之談？”

羅彥不置可否，沒有接她的話，只是輕輕搖了搖頭，語氣平靜地轉開了話題。

“你知道嗎，我聽過一些關于女巫的故事。”

他看著茶杯中晃動的水影。

“有人說女巫生來便是不詳，能與亡者言語，召喚黑霧，將一整個村莊化作死地；”

“也有人說，女巫個個都是老太婆，能令莊稼枯萎、井水發黑，孩子夜哭不止，整日與蟲子和毒蛇為伴。”

“還有人說，她們不老不死，與月光共生，會引誘善良的人們墮落，是災禍的化身，是王國的禁忌。”

他說得不快，語氣更像在念一些舊日童話。

維拉沒說話，纖長睫毛輕垂，靜靜聽著。

羅彥放下茶杯，眼神一如既往地沉靜。

“不過——”

他忽然笑了笑，“那些傳說也都太古老，太混亂了。是真是假，誰說得清呢？”

“也許，是人們把一切無法解釋的東西，都歸于了‘女巫’這個詞。”

他望向維拉，目光淡淡：“你說呢，聆息女巫，埃蘭女士。”

維拉的指尖猛地一緊，終于失去了她一貫的平靜。

她抬起頭，一雙澄澈如鏡的眼眸直直地望向羅彥，眼底第一次涌上真正的震驚。

“你……”她唇角輕顫，“你剛才說什么？”

“聆息女巫。”羅彥靠在椅背上，語氣不急不緩，仿佛在說一件早就知道的舊事，“埃蘭女士，不是嗎？”

直到這一刻，維拉終于確認，眼前的這個年輕領主是真的知道了她女巫的身份，而不是僅僅詐一下她。

她的目光變得銳利，透出鋒芒：“你怎么知道這個稱呼？”

“你到底是誰？你……從哪兒知道的？”

羅彥沒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低頭，輕輕撫了一下茶蓋，目光溫和得像個什么也不懂的貴族子弟：

“我有自己的渠道。”

維拉怔怔地望著他。

沒想到，在這個偏僻的南方邊陲領地，居然有人知道她的女巫名號。

這讓她措手不及。

不過，她忽然展顏一笑。

都是聰明人，羅彥既然選擇私下談話，而不是當眾揭穿，其中的意味，已然說明了很多。

“男爵大人，似乎對女巫沒有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