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梧殿門口駐守著護衛，嚴格防控人員的進出，偏殿里擺滿了尸體，白幔作圍，幾個仵作皺著眉頭，低聲交流著。

看到站在門口的方儀和虞歲寧，幾個仵作忙湊上去。

“方大人，虞太醫，這、這尸體沒有什么異樣啊。”一個仵作結巴道。

方儀皺眉：“難道查看不出中毒的跡象嗎？”

“就是沒有跡象啊！”仵作道，“老夫這么多年也沒遇著這樣的情況哪。”

“可能是南疆奇毒嗎？”虞歲寧開口問道。

“這……這也不是沒有可能。”仵作點頭，“可但凡是毒，都是由人攜帶來的，我們宮中又沒有南疆人，哪來的南疆毒？何況這些死的人毫無規律……”

幾人陷入了沉思，這時，又有小丫鬟慌忙來報：“春芳殿有人發瘋了，勞煩太醫來一趟！”

虞歲寧和方儀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往春芳殿趕去。

一路上，方儀急得不停地嘆氣。

到了殿門口，虞歲寧緩聲安慰道：“方大人不必心急，總會有辦法的。”這世上不可能有如此玄乎的事，只可能是有人在背后搗鬼。

凡是人所為，就有解決之道。

方儀也明白，但此事突然，他為官多年，從未遇到過，一時間心里忐忑。

他重重嘆了口氣。

進了春芳殿，二人也不顧得注意殿中的光景，直奔后殿而去。

剛站住腳，只見一個身著藍色褂裙的姑娘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湊近了些瞧，才發現這姑娘還沒有咽氣，只是手上青筋暴起，唇色鮮艷，雙目空洞無神。

方儀伸手給她把脈，片刻，皺起了眉。

“如何？”虞歲寧問。

方儀收回手，搖了搖頭，示意她試試。

虞歲寧試探著伸出手，半晌，也皺起了眉頭。

“脈象如常，毫無異樣。”虞歲寧淡淡說出口，抬頭看向方儀，“方大人也是這樣的結果？”

方儀點頭：“不錯，但這怎么可能呢？”他話音一轉，眉頭緊鎖。

“老夫醫術不說精湛，可也是行醫多年，還真是頭一次見到如此奇怪的脈象。小虞，你見多識廣，你見過嗎？”方儀緊接著說。

虞歲寧思索了一下，搖頭：“沒有。”

她口上說著沒有，心里卻隱隱覺得有點熟悉。這必定是一種毒，而且還不是中原的毒，她幾乎可以肯定。

二人眼睜睜地看著那小姑娘咽了氣，但二人都沒有辦法，方儀心腸軟，心疼得直嘆氣。

還沒等二人緩上一段時間，就又有人匆匆來請太醫。

方儀嘆了口氣，和虞歲寧兵分兩路，前去查看。

虞歲寧回到了秋梧殿，她細細打量著殿中的擺設，既然是毒，那就一定有源頭。

麗妃的床塌邊上不知什么時候擺了一盆紅艷艷的花，由于紗簾的遮擋，幾乎沒有什么人注意到這里。

虞歲寧下意識地走過去，突然胸口一疼，她半彎著腰，猛地咳出一口鮮血。

正巧，有太醫院的同僚經過，大驚失色，忙跑來扶住她：“虞太醫，您這是怎么了？”

虞歲寧緩了一下，淡淡地接過他遞過來的帕子，將鮮血細細擦拭干凈，道：“無事。”

那人半信半疑，又瞅了她一眼。

虞歲寧沒理他，繼續去查看那盆花。

那人也隨她一同看去，看到花的瞬間，他驚呼出聲：“這不是笑靨花嗎？！”

正在觀察花瓣的虞歲寧疑惑回頭：“你識得此花？”

那人神情焦灼，直接伸手把她給拽了過來，急道：“我少時借住外祖家，在南疆待過一段時間，此花可是受了詛咒之物！我就說宮中好好地怎會有疫病，怪不得啊怪不得……”

“你也是行醫之人，如何信得這些。”虞歲寧淡淡反駁。

“我是不信，但笑靨疫可是真實存在的，如今想來，癥狀和那些人簡直一模一樣啊！”他道。

虞歲寧問：“既然早已有此疫，那有無解決之道？”

他神色猶豫，慢慢吞吞：“有是有，就是……”

虞歲寧看他。

“……燒城，”他又急道，“例來凡笑靨疫爆發之地，燒城、是最上策。”

“不可能。”虞歲寧回道。

“南疆就是這么做的，不然那整個大疆就都遭殃了啊。”他繼續說著。

虞歲寧沒說話，胸口又是一陣疼。她轉頭繼續去觀察笑靨花。

她心里暗暗知道，自己如今的癥狀當也是染上了笑靨疫，這樣一來，反而可以近距離地接觸研究這傳說中的笑靨花了。

她突然出聲道：“幫我告訴方大人，讓他想辦法排查所有染上疫病之人，將其都封禁在秋梧殿。”

那人愣了一下：“那你呢？”

虞歲寧輕飄飄地道：“留在此處制藥。”

“這不——”

虞歲寧打斷他：“請盡快，多謝。”

那人停留了一下，還是匆忙去了。大事是非面前，誰都不想拖后腿。

方儀是個行動力很強的人，不過半日，秋梧殿就徹底封禁起來了，他曾來過幾次，都被虞歲寧拒見了。

虞歲寧的狀態不大好，從先前的胸口疼，到現在雙目聚不了神，胸口像壓了塊石頭，又沉又悶的。

她托人帶來了她的藥箱，手指顫抖著往自己穴位上扎。

經過幾天的試驗，她幾乎可以確信笑靨花的本體就是解藥，但副作用太大了。

她給自己試過之后，只覺得仿佛置身于寒冰窖之中，冷到骨頭縫里都發麻。

這是萬萬不能推行的。

于是，她一次又一次地改良，試藥，反饋，這具身子仿若成了無知無覺的偶人。

恍惚間，她又看見了姐姐和祖父朝自己走來，光芒從他們身后透過，都匯聚到了她的眼里。

“姐姐，祖父……”虞歲寧喃喃出聲。

光芒中，虞歲安伸出手，她下意識去夠，語言慌亂：“帶、帶我走吧……”

虞歲寧迫切地想要靠近他們，淚水順著臉頰滑下，她嗓音嘶啞，青絲散落在地。

“虞歲寧！”

突如其來的一聲叫喊打碎了她眼前的幻象，她驚恐地回頭，看見雙目猩紅的裴熠緊緊攥著她的手，而她高高舉起的手中，握著那根梅花簪，簪尖正朝向自己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