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亂中，蘇楹看到太子周嵐被幾個護衛抬進了內殿，明帝的臉色陰沉地能夠掐出水來，蘇濟川拎著藥箱匆忙從她身邊走過，轉身也走了進去，眾人噤聲，靜靜地等待著太醫的宣判。
片刻，蘇濟川走了出來，神色惶惶，吞吞吐吐地道：“陛、陛下，太子殿下乃是中毒。”
明帝冷冷地掃了大殿一眼，問道：“何毒？”
“臣、臣也不知……”蘇濟川額上沁出了密密的冷汗，他頭磕著地面，不敢抬眼去看明帝。
“啪！”地一聲，又是一個杯盞落地的聲音，杯子的碎片四濺開來，正巧劃破了蘇濟川的額頭。
“拖下去。”
明帝陰沉著聲音道。
隨即，便走進來兩個護衛，把蘇濟川連拉帶拽地拖了出去。
蘇楹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強烈的懼意，再怎么說，蘇濟川也是她的父親。父親獲罪，必定會連累到自己，這絕對不可以！自己辛辛苦苦籌劃多年，怎么能就這樣付之一炬！
憤恨和煩亂爬上了她心尖，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話已經說出了口。
她說：“秋梧殿的醫女能力非凡，定能破解太子之毒。”
話說完后，大殿靜了一霎，明帝才道：“來人，宣太醫院虞晏。”
她趁機瞅了一眼麗妃的臉色，見麗妃沒了剛才的鎮定自若，一副慌張的樣子，心里又陡然竊喜起來。
不一會兒，大殿外響起了腳步聲，一個素色醫官服的年輕姑娘走了進來。
她行禮起身一氣呵成，儀態端莊，卻又不似那些尋常的閨秀，特別是那一雙寒潭般的眸子。
“太醫院虞晏參見陛下。”
明帝沉聲問：“你有法子解太子之毒？”
虞歲寧回道：“回陛下，還需臣一驗。”
接著，便有人領著虞歲寧去到內殿。
片刻，虞歲寧出來，回道：“稟陛下，太子所中之毒與麗妃娘娘先前所中之毒相同。”
麗妃一聽，淚眼汪汪地跪爬到明帝旁邊：“陛下，此毒讓臣妾失了幼子，如今賊人賊心不死，又來毒害太子殿下，這是目中視皇家尊嚴為無物啊陛下！臣妾懇請陛下嚴查嚴懲賊人啊……”
明帝瞥了一眼她，沒說話。
蘇楹適時道：“陛下，臣妾有那賊人線索。”
明帝示意她繼續。
蘇楹按捺住那顆快要跳出來的心，道：“臣妾有一日去秋梧殿探望妹妹，路上正巧遇到給妹妹診治的方太醫。方太醫神色慌張，看到臣妾欲言又止。在臣妾的百般詢問下，方太醫向臣妾吐露了一件讓臣妾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
“何事？”
“方太醫言，妹妹伙同賊人給自己下毒，想毒死皇嗣，得到陛下憐愛。”
蘇楹的話如同一道驚雷，眾人面面相覷，竊竊私語起來。
“你胡說！”麗妃一把扯下她的衣衫，露出她手臂上斑斑駁駁的紅紫色痕跡。
蘇楹一激靈，扯過衣衫手忙腳亂地蓋住自己的手臂，身子止不住地顫抖。
“姐姐心虛了吧？”麗妃突然爬著靠近她，幽幽地道。
“陛下明鑒，臣妾豈會害自己的孩子？陛下如若不信，可以找方太醫當面對質！”麗妃轉身，正色道。
明帝看著大殿上的這一幕，臉色黑到了底，經此一事，皇室尊嚴何存？
可事已至此，如若不徹底揪出罪魁禍首，無異于向全天下人昭告皇帝治家不嚴，治家尚且不嚴，遑論治國？
良久，明帝冷聲道：“宣方儀。”
方儀拎著藥箱匆匆趕來，看到大殿上的場景，心里“咯噔”一下，蘇楹向他投來殷切的目光。
“方儀，蘇貴妃所言可是真的？”明帝問。
方儀吞咽了一下口水，壓下心里的緊張道：“……確有此事。”
蘇楹聞言立馬起身：“陛下，臣妾相信這絕對不是麗妃妹妹本意。”她盯著麗妃的神情，笑意自眼底綻放開來。
“麗妃，你還有什么話可說？”明帝沉聲道。
眾目睽睽之下，麗妃突然斂起了剛才張皇的模樣，鎮定自若地走到方儀身旁，開口道：“陛下，方太醫可還沒有說是什么事呢。懇求陛下讓臣死個明白。”
明帝點頭。
“方太醫，本宮問你那日到底發生了什么？”
方儀和麗妃背后的虞歲寧交換了一個眼色后，開口說道：“那日，下官從娘娘的綠豆糕中查到了毒，娘娘愛糕點愛得緊，下官就沒敢告訴娘娘。正巧，出門的時候碰到了貴妃娘娘，貴妃娘娘向下官逼問，下官、下官就只好告訴了她。”
“你！”蘇楹氣道，“方太醫！你那日不是這樣說的！”
方儀行禮：“陛下明鑒，臣絕無私心保留，那日的確是貴妃娘娘向臣逼問的，臣并未說是麗妃娘娘自己服毒啊！”
明帝眸色愈加冷沉。
“陛下，”虞歲寧突然站出來道，“太子殿下中毒之前也吃了一塊綠豆糕。”
旁人可能不知道，但后宮里的人心里極其明白，皇后虞歲安平日里最愛桂花糕，自她薨逝后，明帝突然下令三十六宮苑都不準再出現那一類的糕點，唯獨綠豆糕除外。
而這綠豆糕平日里只由一人經手，那個人就是貴妃蘇楹。
“朕記得今日的宴菜是蘇貴妃備的吧。”明帝沉沉道。
蘇楹嚇得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陛下，臣妾冤枉啊……”
明帝冷哼一聲，道：“宣蘇濟川。”
蘇濟川又被幾個士兵拖了回來，剛站穩，就聽到明帝半嘲道：“看看你教的好女兒！”
蘇濟川完全是一臉懵，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他只看到蘇楹淚眼漣漣地盯著自己，像是發生了什么大事。
“陛下，楹兒善良乖巧，您是知道的，犯了些小錯，都是臣教女無方，陛下千萬別責怪她啊！”他當即求情，心里想著明帝總會念著這些年的舊情。
誰知，明帝冷笑道：“善良？朕竟不知蘇卿把毒害皇嗣，毒害儲君當作善良。看來是朕淺薄了，你說是吧，蘇濟川？”
毒害皇嗣，毒害儲君。蘇濟川瞪大了雙眼，一臉的不可置信，隨即恐懼蔓延至全身，癱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