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水潭醫院,急診骨科。
慘白的燈光晃得人眼暈,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還夾雜著血腥氣,相當提神醒腦。
喬霖挺尸般躺在檢查床上,鼻子上蓋著紗布和臨時夾板,臉上青紫交錯,配上沒擦干凈的血印子,造型相當出挑。
“姓名?”白大褂口罩醫生一邊嘩啦啦翻著轉院單,一邊例行公事地問話,眼神都沒怎么抬。
“喬霖。”鼻子堵著,聲音嗡嗡的跟自帶混響似的。
“年齡?”
“二十......”喬霖應著,眼神卻開始飄忽,直勾勾盯著天花板。
醫生手里的筆一頓,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下:“二十?”這反應,看著不像二十,倒像四十。
喬霖像是突然被網線卡了一下,猛地回神:“啊......對對,二十,剛滿。”
“現在感覺怎么樣?除了鼻子疼,還有哪兒不得勁?暈不暈?惡不惡心?”醫生一邊問,一邊扒拉開他的眼皮,觀察瞳孔。
嗯,大小還算正常,就是眼神有點發直。
醫生心里暗自嘀咕,這小伙子五官底子真不錯,可惜傷在了鼻子上,要是恢復不好弄成了歪鼻子,這么帥的一張臉算是糟蹋了。
“頭有點暈。”喬霖頓了頓,演技上線,努力模仿那種CPU過載、內存不足的狀態,
“剛才眼前一黑現在...還好,就是...嗯......”
他又卡殼了,眼神迷茫,像是信號斷斷續續,隨時準備掉線。
此刻,喬霖腦子里可不是雪花屏,而是高速運轉的算計。
挨打了,被根紅苗正的星二代、未來的坑爹專業戶給揍了。
有些時候,挨打反而是有罪的,比如現在。
怎么把“危”變成“機”,才是技術活。
鼻梁骨折,這傷勢不輕不重,但足夠定性為故意傷害,夠張墨喝一壺的。
可光讓張墨吃點苦頭、背個處分,對喬霖有毛用?純屬給自己樹敵,回頭肯定要被張國利穿小鞋。
他要的是實實在在的好處,能讓他在這屮蛋的開局里,撈回一筆啟動資金,甚至更多!
所以,剛才醫生問話時,他這副“我是誰?我從哪里來?我要到哪里去?”的模樣,就是他靈光一閃想到的碰瓷...啊不,是維權策略。
果然,醫生的眉頭擰成了川字:“撞到頭了?或者被打到的時候有甩頭動作?”
“好像...有吧?”喬霖繼續扮演“腦子不清醒”的角色,眼神里適時注入三分茫然,七分無辜,“記,記不太清了......”
“家屬呢?陪同的老師呢?”醫生提高了音量,對著門外喊道。
輔導員和倆工具人同學立刻沖了進來。
“醫生,他怎么樣?嚴重嗎?”輔導員聲音都帶了點顫。
“鼻骨骨折基本跑不了,得拍CT看具體碎成啥樣,大概率要手術復位。”醫生指了指床上正在神游的喬霖,語氣凝重,
“但他現在這反應,有點遲鈍,說話卡殼,還走神,不排除有顱腦損傷的可能,甚至更深層次的問題。”
更深層次的問題?輔導員的臉色“唰”地一下白了。
這要是真把腦子打出毛病了,那事兒可就捅破天了。
中戲的學生,未來的演員,腦子廢了,職業生涯直接完蛋!
學校擔責,他這個輔導員也得跟著吃掛落!
“醫生!那還等什么!趕緊查!CT核磁能上的都給他安排上!加急!費用學校先墊!”輔導員當場拍板,語氣斬釘截鐵,生怕晚一秒喬霖就真傻了。
喬霖躺在床上,內心默默比了個耶:計劃通,第一步,成了!
他不需要真腦損傷,他只需要“疑似”腦損傷,這就夠了。這叫戰略性碰瓷,講究一個薛定諤的腦子——
在結果出來前,你永遠不知道我腦子到底壞沒壞,但你得按可能壞了的標準來賠償!
很快,在一系列加急安排下,喬霖被推去做各種檢查。
消息也跟病毒似的,在中戲校園內光速傳播,還自帶各種添油加醋的版本。
中戲校園里,02表演系的學生們更是炸開了鍋。
“聽說了沒?喬霖被張墨打成腦震蕩了!可能傷到腦子了!”
“我靠!真的假的?張墨下手這么黑?這是往死里打啊!”
謠言開始升級:“積水潭那邊傳回來的,醫生親口說的,反應遲鈍,問話都答不上來,懷疑顱內出血......”
“完了完了,喬霖不會被打傻了吧?那張墨不得進去蹲幾年?”
“張墨這次攤上大事了,他爹保不住他吧?”
“童遙呢?她沒事吧?喬霖是為了她才挨打的?”
一時間,校園里議論紛紛,同情、震驚、八卦、幸災樂禍......各種情緒交織。
而身處風暴中心的童遙,此刻更是坐立難安。她待在宿舍里,聽著同學們傳來的各種消息,臉色蒼白,雙手冰涼。
喬霖可能腦子被打壞了?
這個念頭讓她心頭猛地一顫,巨大的愧疚和恐懼瞬間將她淹沒。如果不是因為她,喬霖不會挨那一拳,更不會...
她不敢想了。這事要是坐實了,她夾在中間,里外不是人,處境只會更糟。
醫院這邊,檢查報告單還沒出全,一個穿著精英范西裝、神色略帶焦急的中年男人就聞訊趕到。一看就是張國利派來擦屁股的專業人士。
“喬霖同學是吧?你好你好,我是張先生的代表,代表張先生和張墨,向你表示最誠摯的歉意。”男人態度放得很低,臉上掛著職業化的微笑,但眼神里的審視和精明藏不住。
他看到喬霖臉上還有血,忍不住遞過一張紙巾:“喬同學要不先擦擦?”
“張墨年輕沖動,男同學間發生矛盾下手沒輕重,實在是對不住。你放心,所有的醫療費用、營養費、誤課費,我們都會一力承擔,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賠償。”
他說話的時候,輔導員也在旁邊聽著,臉色復雜。
喬霖依舊保持著靈魂出竅的狀態,眼神聚焦都費勁。
他看著那個男人,嘴唇蠕動了幾下,聲音不大,斷斷續續地說:“疼...我...想當演員......”
簡簡單單六個字,沒頭沒尾,卻像一把精準的飛刀,直插對方的要害。
代理人心里暗罵了一句“晦氣!”
最怕的不是漫天要價,就怕這種暗示傷勢影響前途的!這賠償標準,可就不是三萬五萬能打發的了!尤其是在“疑似腦損傷”這個前提下,簡直是敲竹杠的完美理由!
“喬同學你放心!好好養傷!演員夢肯定能實現!”代理人趕緊畫餅,語氣更溫和了,就差沒掏心窩子,“賠償方面,我們絕對會考慮到你的未來發展,讓你滿意!絕不讓你吃虧!”
喬霖沒接話,只是輕輕閉上眼睛,眉頭微蹙,露出一副“寶寶心里苦,寶寶疼得說不出話”的表情。
輔導員適時控場:“張先生的代表,你看喬霖現在這狀態,交流都困難。我看賠償的事,還是等所有檢查結果出來,醫生有了明確診斷再說吧。學校的態度也很明確,一切以學生的健康和未來為重,這才是最重要的。”
代理人碰了個軟釘子,知道今天談不出啥結果,只能點頭哈腰地應著,心里卻把喬霖這看起來迷迷糊糊,說話句句帶飛刀的小子罵了個遍。
這事兒,恐怕要出血了。
喬霖躺在病床上,看似虛弱無助,實則內心清明。
既然老天爺讓他換個活法,還附贈了這么一出大戲開局,那他要是不好好利用,豈不是太辜負這番厚愛了?
影帝的自我修養,就從這張病床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