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花狼狽而逃,看客哄笑。
她身邊五個護衛見狀,冷汗直流,心知這斗笠客遠非他們能敵,紛紛丟下武器,倉皇逃竄。
酒館角落,那黑衣男子始終端著酒碗,目光緊鎖孫銘志。
“孫前輩,”他開口道,“武功竟至如此境界,在馮湖新眼前,以目力難及之速便將譚氏甩飛。”
白衣少年王子舟聞言,眼中欽佩更甚。
孫銘志扭動脖頸,骨節咔咔作響,譏諷道:“小子,知道就好。不想斷手斷腳,趁早打消拿我的念頭。”
馮湖新劍指孫銘志:“休想!”
王子舟一笑,長劍出鞘,指腹輕拭劍鋒:“晚輩倒想領教!”
話音未落,寒芒已至。
孫銘志身形一晃,化作數道殘影,令人目眩。冷笑間,一枚飛鏢脫手,直射王子舟咽喉。
王子舟瞳孔微縮,長劍如銀蛇吐信,精準擊落飛鏢。但孫銘志已欺至身前,二人瞬間交手。
僅一合,王子舟左腕便被孫銘志擒住,整個人被掄飛數尺。他凌空翻身,勉強落地。
馮湖新欲上前相助,人群中一道黑影卻如鬼魅般搶先撲出,一掌狠狠印在孫銘志背心!
孫銘志猝不及防,踉蹌數步,一口鮮血噴出。
“誰!”他急轉身。
黑衣男子大笑:“想不到‘孤熊’孫銘志也有疏忽之時。”他拱手道,“追司衛門主,陸文淵。”
馮湖新與王子舟立刻單膝跪地:“參見門主!”
陸文淵微微頷首,轉向孫銘志,目光森冷:“孫銘志,奉當朝圣上齊太平之命,拿你歸案。”
孫銘志抹去嘴角血跡,冷笑一聲,身形再次飄忽,數道殘影直撲陸文淵!
眼看逼近,孫銘志渾身劇震!內力如遭堤塞,經脈逆沖,劇痛鉆心,竟難進半步。
陸文淵輕哼,翻掌凌空一擊!
孫銘志如遭重錘,倒飛出去,砸碎路邊攤販,人群驚散。
酒館小二慌忙閉門,瑟瑟發抖。酒客噤聲。
魏建超欲上前,被王付杰拉住。
“朝廷要犯,別摻和。”王付杰搖頭。
魏建超急道:“他替我們說話!早年我闖過獨谷,青鴻幫何等兇惡,聽說能除之,他也有功!”他掙脫王付杰,沖向路邊抄起一根斷棒。
王付杰急道:“這是與朝廷作對!”
魏建超邊跑邊喊:“朝廷禍害百姓還少?六個時辰活計難糊口!他們能查到我家人?何況這胖子也算俠士,豈能見死不救!”見攔不住,王付杰也無奈撿起一根斷棒,思緒翻涌——當年戰場長槍在手,如今看門……
孫銘志踉蹌爬起,擦去血跡,傷得不輕。
他咧嘴譏笑:“不痛!給老子撓癢?門主就這點能耐?”
陸文淵負手而立:“未見面時,還道‘孤熊’何等威風,想好好切磋。一見之下,不過如此。”
馮湖新幫腔:“只會耍嘴!朝廷追你多年,門主出手,不過如此。”
王子舟也道:“前輩就這般本事?”
陸文淵一擺手,二人會意,撲向孫銘志。他同時甩出一道枷鎖。
魏建超閃身擋在孫銘志前,斷棒如槍揮出,“當”一聲擊飛枷鎖。
孫銘志面露感激:“多謝。”
眾人皆驚。
馮湖新譏諷:“看門狗倒有兩下子?”
王子舟挑眉:“也是練家子?”
魏建超道:“這不顯然?”
王子舟來了興致:“好!領教了!”他對馮湖新道,“這人交我。”言罷躍起,挺劍便刺!
魏建超揮棒上撩,半空中的王子舟如蜻蜓被拍中,“噗”一聲臉朝下摔在地上。
“我去!”王子舟蛤蟆般趴著。
馮湖新捧腹:“哈哈哈!你小子……”
王子舟爬起,滿臉怒紅:“敢落我面子!”挺劍再攻。
孫銘志也站直,活動筋骨,咔咔作響。
“掌法果然邪門,能封經脈。好在短暫。堂堂門主,行此偷襲勾當,令人不齒。”他目光如電。
陸文淵笑道:“這才像話,‘孤熊’豈會不堪一擊?”
孫銘志冷哼:“動真格了!”
話音落,磅礴內力如怒海狂濤,席卷陸文淵!
陸文淵瞳孔驟縮,咬牙抬臂護面。
電光石火間,孫銘志已抓住他右腿!
“不好!”陸文淵心膽俱寒。
孫銘志如甩鞭,將其狠狠砸向地面三次!最后一甩,陸文淵如炮彈般嵌入酒館墻壁!
“轟隆!”墻壁坍塌,煙塵彌漫。
酒館內,酒客們抱作一團,抖若篩糠。
另一邊,王子舟雖得名家真傳,終究年輕,遠非死人堆里爬出的魏建超對手。若非魏建超持棒非槍,王子舟恐已斃命數次。
他鼻青臉腫,單膝跪地,劍拄于土,掙扎難起。
馮湖新冷眼旁觀:“拿根破棒子就把你打成這樣?”
王子舟怒瞪:“你行你上!他厲害得很!”
馮湖新冷哼:“技不如人罷了!”他走向魏建超,長劍寒光微吐。
“你不錯,但今日必敗。”馮湖新聲音沉凝。
魏建超隨手轉棒,渾不在意。
馮湖新劍如閃電,直刺咽喉!
魏建超側身避過,斷棒如雷霆橫掃其腰!
馮湖新急退,勁風刮面生疼,心中駭然:好深內力!不敢怠慢,劍影重重,籠罩魏建超。
然魏建超身法詭譎,總能避過,偶有反擊更令馮湖新壓力倍增。
圍觀者屏息。
馮湖新焦躁,欲聚力強攻。
魏建超身影忽逝!
馮湖新驚覺抬頭,黑影已臨空!斷棒如泰山壓頂!
避無可避!馮湖新橫劍格擋。
“鐺!”長劍脫手,馮湖新被巨力震飛,昏死過去。
魏建超摳摳鼻子:“也不咋地。”
王子舟看著暈厥的同伴,哼道:“哼,還不如我。”
魏建超忙到孫銘志身邊:“沒事吧?”
孫銘志道:“無妨,謝了。這門主不經打。”
王付杰湊近:“恐怕沒完。”
三人緊盯倒塌墻壁的煙塵。
煙塵中,身影踉蹌走出。
陸文淵抹去嘴角血漬:“不愧是‘孤熊’,有本事。”
三人沉默注視。
陸文淵看向王子舟:“小子,劍借我。”
王子舟忙將劍拋去:“門主請!”
陸文淵接劍:“看好了。”
天邊雪驟急。
蒙山街道,飛絮漫天。
陸文淵緩緩拔劍,劍鋒劃空,帶起一道凄厲弧光。
三丈外,一棵枯樹應聲而斷!
蒙山街道,柳絮紛飛。
酒館旁,坍塌的墻壁反而添了幾分風情。
街道兩旁,攤主麻利地支起帳篷,擺好桌椅,一邊備料,一邊吆喝著招攬行人。
這場江湖高手的過招,在蒙山下引來無數人圍觀。
對普通人來說,這機會難得。他們或許不懂武功,但對英雄的向往卻是一樣的。因此,有頭腦的攤販都抓住了這商機。
街道上人頭攢動,攤位林立,熱鬧非凡。包子熱氣蒸騰,看客觀戰,飛絮漫天,煙火氣十足。
朱順騎馬,終于踏入了蒙山縣地界。抵達蒙山縣城門外,騎馬入街,他被縣城內一處酒館旁的喧囂吸引了。
他疑惑,究竟有什么大事?
朱順心中好奇,何等盛事,能引得這么多百姓圍觀?他翻身下馬,隨手將馬系在樹干上,擠進人群。
那講故事的菜販被他匆忙的舉止吸引,多看了幾眼。朱順見狀,連忙上前拱手:“這位兄臺,前面是何等盛事,如此熱鬧?”
菜販道:“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前面有人干架呢。”
朱順抬頭望去,見到酒館外站著幾人。他的目光不自主地鎖定在一個黑衣男子身上,涌起一股熟悉感。
“那不是魏建超嗎?他怎會在此?”朱順心中疑惑翻涌,但更多的是重逢的驚喜。他心跳加速,剛想喊魏建超名字,卻見魏建超正與人僵持。朱順沒有喊出聲,靜觀其變。
酒館外。
陸文淵劍尖寒光閃爍,目光如炬,只盯著孫銘志,對魏建超和王付杰視若無睹。
三人后退幾步,對峙。
陸文淵出劍,劍光如電,破空嘶鳴。魏建超和王付杰感到殺氣。
片刻后,魏建超和王付杰手中的木棒斷裂,碎片四濺。兩人面露驚愕,沒想到他的劍法如此高超,瞬間就將木棒斬碎。
陸文淵開口道:“我們拘拿反賊,與你們無關。莫要多管閑事,否則劍下無情。我不想傷及無辜,好自為之。”
話音落下,王付杰和魏建超面面相覷。魏建超深知當年獨谷青鴻幫的罪孽,眼前這被稱作“反賊”的俠士,曾間接助他們瓦解青鴻幫,為何成了“反賊”?
孫銘志笑著看二人:“多謝兄弟們相助。你們已幫得夠多,看戲即可。我勝負皆是命定,身為過客肯幫忙,我感激不盡。”
王付杰緊握拳頭,無能為力。魏建超輕輕搖頭,眼神無奈。兩人交換眼神,達成默契。最終,他們抱拳,緩緩后退。他們很想幫忙,但手無寸鐵,無能為力,也不明白為何“俠士”成了“反賊”。
忽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自遠方傳來,聲勢浩大,仿佛一群人正疾步趕來。
眾人不由自主抬頭望去。
只見遠處,一頂華麗轎子緩緩而來,周圍簇擁著約三十名持刀衙役,神色肅穆。四名轎夫抬轎前行。
轎簾掀起,露出里面二男一女。女子面容姣好,淚流滿面。一男子身穿官服,是蒙山縣令李順康,望著女子哭泣,眼中閃過一絲心疼。這女子是縣令夫人譚花。她平日盛氣凌人,此刻卻顯得脆弱。縣令面露憂色。還有一個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是譚花的哥哥譚樹。
縣令李順康握住譚花顫抖的手,聲音溫和:“娘子莫哭。瞧,我帶人來了。告訴我,誰欺負你?說出名字,我定讓他悔不當初。”
譚花抽泣:“還是夫君最疼我,定要為我做主。”
李順康道:“今日前來,正是為你討回公道。放心。”
一旁的譚樹開口:“妹妹放心,有我和縣令大人在,絕不讓你受委屈。”
譚花手指向前方孫銘志、魏建超和王付杰三人,聲音冷冽:“正是他們。”
李順康目光掃去,那三人如同他眼中刺。他咬牙怒道:“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竟敢如此侮辱我夫人!”揮手令下:“圍住他們!”
三十名帶刀衙役一擁而上,將孫銘志三人團團圍住。
百姓看向轎子,議論道:
“縣令來了。”
“看來縣令要為夫人出氣了。”
“那外鄉斗笠客和兩個看門人又倒霉了。”
“沒想到譚樹跟來了。”
.......
朱順聽百姓議論,問:“轎子上都是何人?縣令也在里面?”
菜販道:“想必你不是本地人。穿官袍的是縣令,那小娘子是縣令夫人,胡子拉碴的是夫人親哥。”
朱順看著轎子,嘖嘖道:“這縣令夫人的哥哥了不起啊,竟能和縣令同坐一輛車,真是沾光。”
菜販道:“可不是嘛,咱沒這樣的妹妹。”二人相視大笑。
菜販又道:“那胡子拉碴的不是好鳥。”
朱順問:“為什么?”
菜販湊近輕聲道:“譚樹沾妹妹光,縣令賞他錢財,他在蒙山開了個礦場。說好聽是礦場,說不好聽就是血汗地。里面欠薪壓榨太多,報官沒用,縣令不管。拖欠工錢是常事,報官一分拿不到,忍著或能得點。報官被他知道沒好果子,后臺硬,百姓只能忍著。”
朱順道:“那咋還有人干呢?”
菜販嘆氣:“生活總得有個盼頭。平民百姓,除了這雙手,靠什么?外出謀生,家里老小怎能不牽掛?他雖常拖欠幾個月甚至半年工錢,但人總有心情好時,會給上一些。這就是生活,等的時間長了點。”朱順聽了,有些心酸。
他大約確定,那日遇到要告到郡守的三個百姓,就是在蒙山礦場務工。
酒館門外,飛絮滿天。
孫銘志三人被衙役圍住。孫銘志掃視一圈,低聲咒罵:“該死!”
陸文淵見這陣仗,怒視衙役,咬牙道:“這狗官!我本只想與孤熊孫銘志切磋,不想竟有這么多人來攪局!”但他臉上又泛起笑意,搖頭道:“罷了,也算轉機。人多正好,一舉拿下孫銘志。”
縣令目光掃過陸文淵,忽然定在他腰間令牌上——追司衛令牌。他揮手停轎,整理衣襟,快步上前,深鞠一躬:“蒙山縣令李順康,見過追司衛大人。不知大人駕臨,有失遠迎,請海涵。”
陸文淵淡淡點頭。
縣令心頭一緊。陸文淵頷首道:“去,拿下此人。”手指嚴陣以待的孫銘志。
李順康揮手:“來人,拿下!”
衙役涌向孫銘志,將他圍住。
魏建超和王付杰從路邊鐵匠鋪抄起兩把鐵鍬,站到孫銘志身前。
孫銘志看著他們,嘆道:“兩位兄弟,其中糾葛復雜,非你們能想象。他們追捕我,不想連累你們。”
魏建超沉聲道:“獨谷之事,我清楚。孫兄俠義,我魏建超豈能坐視?其中必有誤會。”王付杰默默點頭。
孫銘志道:“若能僥幸撤退,定與二位結拜!”
魏建超笑道:“說定了!”說完,鐵鍬凌空翻轉,魏建超躍起接住。
朱順在一旁觀望,心生疑惑。他與魏建超交情匪淺,知其為人沉穩謹慎,從不輕易涉足是非。今日卻如此決然護住這陌生人,令他不解:這漢子是誰?竟讓魏建超如此?
衙役一擁而上。
眾人深知來者不善,謹慎應對。
孫銘志力大,雙臂揮舞。衙役靠近,他便將其拎起甩出數丈。
魏建超出身行伍,身手矯健。手中鐵鍬如槍,舞動生風,逼退靠近的衙役。
王付杰曾是軍中百夫長,鐵鍬在手,氣勢如虹。身形迅捷,鐵鍬揮動,所過之處無人能擋。每一次落下,敵人紛紛倒地哀嚎。
縣令李順康見手下哀嚎不斷,心疼不已,連忙求陸文淵出手。
陸文淵目光掃過王子舟,將劍遞給他:“是時候了,我們上!”
王子舟放下昏迷的馮湖新,點頭。
二人趁亂出擊。陸文淵如游龍穿行,直撲孫銘志。王子舟則鎖定了魏建超,怒道:“你讓我如此狼狽,定要你付出代價!”一躍而起,撲向魏建超。
朱順見魏建超將被偷襲,快步沖向戰場,腳尖點過看客肩頭。
菜販瞧見,滿臉震驚:“我他媽是不是喝多了?這小子會飛啊!”
朱順猛地甩出手中的橫刀!
橫刀破空,帶著鎖鏈聲響,直指王子舟!
王子舟正觀戰,忽聞鎖鏈聲,轉頭一看,寒光已至眼前。他瞳孔猛縮!